第一百五十章 番外(18)_深情炮灰决定摆烂[快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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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章 番外(18)

  第一百五十章番外

  这大抵是周寄疆受伤最严重一次了,哪怕他十六岁参加比试大会硬生生被打下台去,他也不曾这样难受过。

  澹泊老魔粗暴拉着他后颈,骨剑很短,他们两个大男人挤在一起难免没地方下脚。

  周寂疆与澹泊老魔不过是第一次见面,陌生得很,何况澹泊老魔凶名在外,周寄疆以前也只听说他又在哪里杀了人啦以及杀人手段如此血腥暴戾等等……

  这次他眼前晕染开了血花,什么都瞧不清楚,只瞧见厚实的背,宽阔的肩。

  周寄疆迷迷糊糊靠了过去。

  澹泊老魔转头,看到血迹斑驳一张脸,刚要破口大骂,就听到气若游丝一声:“爹。”

  澹泊老魔这辈子没有道侣没有儿女,全家还都被他杀了,亲情这种东西对于他来说就是最恶心的东西。他阴沉下脸,说;你叫周寄疆是吗?我一定会弄死你。

  奈何对方丝毫没有被他震慑到,他闭着眼,身受重伤又淋了那么大一场雨,脸颊通红。

  周寂疆迷迷糊糊间看了他一眼,念叨着:“好难闻,臭。”他说着缓慢收紧了环着澹泊老魔脖颈的手臂。

  澹泊老魔耳朵里装满了一声又一声“爹”,都快溢满他脑袋了。

  烦死了。

  “我只是想要你关注我更多一些,我只是喜欢……”妖界小师弟脸色一僵,他抬眼,看着沈清霁,想说什么,最终还是没说出口。

  他交到零星几个朋友,他性格不如小师弟讨喜,朋友大多对他很好,却没有对小师弟那样好。

  他不在乎那些朋友了,所以不介意那些人落在他脸上的目光,他并不会为此感到焦虑恐惧。

  他跟他弟弟关系本来就不好。

  大家亲呢叫他:“沈清霁。”

  他生来就会修炼似的,很快在同龄人里面一骑绝尘,令人难以望其项背。不过他脾气好,性情温润如玉,又不端着架子,谁都跟他玩得起来。

  澹泊老魔转过头恶狠狠看他,逃亡难道还要一日三洗、华服加身把自己捣腾得漂漂亮亮?

  “我都没嫌弃你满身血腥气,再说,我就给你丢下去!”

  他一头想要撞进沈清霁怀里,头发湿透,显然,他刚沐浴完没多久就赶着来找师兄了。

  玩那些亲兄弟你争我抢……小把戏。

  沈清霁脸上欢呼雀跃笑容都僵住了,他有些茫然,有些难过,有些无措,他年轻气盛,难免要跟亲弟弟吵架。

  十八岁下山这年,沈清霁与小师弟遭遇兽潮,生与死之间,那些朋友们毫不犹豫选择了小师弟。

  只是他过着自己的小日子,命运却还是不会放过他。

  然后就是亲弟弟质问他为什么要这么晚回来,为什么要带坏萧微雨。

  “你多想了。”

  梦境里沈清霁是真的幡然醒悟,什么七情六欲,什么朋友,还不如自强自立,追寻大道。

  可是——

  ——

  从此他不再与那些人来往,不会眼巴巴给亲弟弟师弟以及同门做桃花羹,不会跟着他们屁股后面跑。

  他含着怒气怒斥身后人,没得到什么回应,他得意翘了两下眉角,还想再说几句狠话震慑这个毛都没长齐的臭小子。

  那些人怎么看他,无所谓。

  奈何妖界小皇子最喜欢缠着他玩,他也无忧无虑带着小师弟在外面痛饮,夜半他背着小师弟一步步走着陡峭山路,满身疲惫回了洞府,发现亲弟弟站在那里。

  他变成一个世家子弟,鲜衣怒马,十六岁,刚入剑宗大山就跟所有师兄弟混熟了。

  不过他的亲弟弟是唯一不喜欢他的人,他喜欢妖界小皇子。

  但是沈清霁不一样,他肚量很大,什么事情都如浮云眼前过,丝毫不放在心上。接下来,沈清霁没有钻牛角尖,他只是再也不跟亲弟弟以及小师弟说话了,他刻苦修炼,妖族天资卓越,就算比不上妖界小师弟,他也不骄不躁过自己的日子。

  沈清霁就像是普通关系的大师兄那样,轻轻揉了揉小师弟脑袋。

  梦里,他不是周寂疆。

  结果妖界小师弟夜半三更敲他房门,红着眼眶问他:“我已经不跟你弟弟讲话,也没有逾越界限,你怎么,还不理我啊?”

  他说:“师兄只是长大了,明白了自己想要什么,不能再陪你玩了。”

  说来,沈清霁一开始上山,全然是为了求仙问道,毕竟世家子弟,差不多都是这个自私念头。

  十八岁那年。

  他的腿断了。

  结局就是他头也不回离开了这个地方。

  沈清霁表明了,他压根不喜欢小师弟,也请他别欲擒故纵亦或者引诱他弟弟了。

  后来见识人间疾苦,沈清霁想着渡己也想着渡人,他想要成为那剑道魁首,想要下山离开宗门,救死扶伤,匡扶正道。

  然而周寄疆已经昏过去了。

  周寄疆陷入黑暗,做了很长很长一段梦。

  沈清霁喜欢女孩儿,从头至尾表现出来都是喜欢女孩儿。

  周寂疆记得自己也经历过差不多事情,不过他很愤怒,并且钻了牛角尖。

  小师弟是团宠角色,几次下山试炼,若是沈清霁与小师弟遇险,那些朋友都会选择救小师弟。没关系,沈清霁肚量很大,他想,那他就变得再强点,自己救自己,没什么大不了的。

  后来沈清霁侥幸活了一条命来,腿却被凶兽咬断了。在场,同门师兄弟冷眼旁观,只有村庄里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给他包扎伤口。

  在此之后,他刻意与身边师兄弟保持了距离。

  那是沈清霁第一次动怒,他逃出兽潮,第一反应就是质问那些朋友们。

  “师兄你修为比小师弟高,我们以为你不会有事……”

  又是这句话。

  沈清霁知道他们在想什么,这个世界总有人以为强者应该担负起保护弱者的责任。

  “可是我受了腿伤,从此落下病根。”沈清霁说,“我的仙途差点被你们那一推,给毁了。”

  望着那些“朋友”,他忽而冷静下来了,“修仙界弱肉强食,是我天真,以为与你们交好,便真是伯牙子期遇知音。”

  朋友们愣神:“师兄,对不起……”

  又是这三个字。

  沈清霁蓦然唤出本命剑,骨剑凌冽寒意,这是他第一次对同门动剑。

  他一个个打断了那些“朋友”的腿骨,毫不犹豫,一声声惨叫哀嚎在耳畔炸起,他知道没多久掌刑殿就会派人过来惩处他,但他不在乎了。

  朋友们捂着腿,满脸不敢相信与沉痛,他们没说什么,倒是自始至终不敢发出声响的小师弟扯着红衣,大喝道:“师兄你不是自诩名门正道,要下山救死扶伤,你如此行径与那魔道有何不同……”

  沈清霁转头,素来清俊脸庞沾染血迹,神情冷静温和,更显诡异。这位经常规劝他的好师兄,淡淡一笑:“差点忘了你。”

  小师弟缩了缩脖子:“你若是对我下手,小心你弟他跟你生了嫌隙……”

  沈清霁已经什么都听不清了,他本命剑其实是一把上古凶剑,这是他自己拼了命自己寻来的。上古凶剑是一把骨剑,人骨铸造而成,本就是桀骜不驯又有邪意,只是沈清霁这个剑主性情温和好说话,总能压抑剑中邪念。可如今,凶剑邪意太汹涌,烧过他每一寸肌肤,连同左腿断裂骨头都觉得愈发疼……

  他压不住邪念了。

  小师弟更为惧怕,只见自家好师兄眼眶都烧红了,清俊苍白面容更浮上艳意。

  不像那个温和古板剑修大师兄,却像是魔修。

  小师弟看着沈清霁时,他也看着小师弟。

  两个人彻底关系恶劣,不再来往,之后,沈清霁甚至都没有参加剑宗比武大会,他直接去戒律堂领罚,以打断同门师兄弟双腿罪名,在后山关禁闭两年。

  这两年他彻底想清楚了很多事情。

  那抹红衣炽热如火,他以为小师弟只是年纪小不懂得谁对他好,却不想,是妖界小皇子天生就带着妖性,不懂人情美好。

  他记起他之前经常劝小师弟:“莫要耽于情爱,多修炼飞升才是正经事。”

  小师弟是桃花妖,身边众星捧月,难免迷失。

  他原是好意,却不想小师弟人前感激,人后便是大肆宣扬沈清霁嫉妒他人缘好。

  沈清霁从此知道人心难测,沉迷练剑,不再与人深交。

  两年,他日夜修炼,两耳不闻剑外事,自然给了亲弟弟与小徒弟更多独处时间。

  他不在意,因为他喜欢上一个小姑娘,是他们下山试炼时他遇到那个给他包扎腿部伤口的村庄小姑娘。

  一个世家子弟爱上一个村里人,似乎是很荒谬的一件事情。但事实上,是他先追求的。

  小姑娘脸黑黑的,眼睛晶亮。他们靠在田埂捉蚂蚱,他第一次下地帮她插秧做农活,普普通通的日常生活,都能感到无限愉悦快乐。

  “你一个大男人皮肤比女孩儿还细腻。”

  “你细皮嫩肉大少爷就别做粗活了,等会儿衣服弄脏了。起来,让我来吧。”

  小姑娘不解风情,在他眼里却很可爱。

  情不知所起,一往情深。

  沈清霁在这两年写了无数信件,幸而,他教过小姑娘读书认字,这会儿小姑娘也会按捺不住思念,害羞写下两个字“想你”。

  后来他二十岁出关,迫不及待去见她,突然,被绊住了。

  小师弟来接他,红衣身影周围仍旧围着无数青年才俊。小师弟站在他身前,小心翼翼递给他一个香囊,说:“师兄,不要生气了。”

  他不说这陈芝麻烂谷子事儿,沈清霁都快把这事情忘了。

  沈清霁哪有时间生气,他急着下山去那个小村庄找他的心上人呢。

  他手上还捧着一摞又一摞的信件。

  沈清霁二十岁,已经完全长成了一个清俊青年,身高腿长,白袍披在身上,如鹤。

  是该成亲的年龄了。

  他决定写一封家书,负起责任来,告诉他爹,他喜欢上了一个不能喜欢的人。

  世家子弟喜欢上一个大字不识几个的村女,那又怎么样

  他要娶她,这个念头在心头无比清晰,他就是要跟她白头偕老,然后生下一个白白胖胖健健康康的孩子,当然,孩子生不生都由小姑娘决定,他尊重她,爱护她。

  他捧着那些信件,小心翼翼,无比珍视。

  小师弟看着他,僵了嘴角。

  “谢谢。”他终于回过神来似的,低头很浅很浅笑了笑。

  小师弟盯着他,想他肯定是想到别的人了,因为他很快与自己对视,那瞬间收敛了笑意,态度就像对待那些同门师兄弟一样并无特别,温润尔雅,疏离感很强。

  说罢他随手塞进袖内,没有犹豫,转身朝着另外那些人点头颔首,以作寒暄。

  沈清霁二十岁,已经学会了交际,为了迎小姑娘进门而不遭受非议,他只能按捺住年轻气盛,隐忍着,一步步变成了他们同龄人里最厉害的人物。

  他下山救死扶伤,名气渐渐紧逼剑道第一人,他如一颗明珠散发着浅浅光辉,只是,这光辉,照耀到了更多的人。

  很多人被他吸引,逐渐靠近他。甚至连戒律堂那个古板弟子玄度都会夸他一句“君子之姿”。

  小师弟愣愣看着他转身扎进了人群中央,他愣愣,师兄不像以前会逗他,说:“剑修要什么香囊啊打架还在腰间晃来晃去,麻烦死了。”

  他淡淡笑着说很喜欢,塞进去袖内动作却很敷衍。

  小师弟望着他,其实他也明白自己变得越来越幼稚,师兄历经万难长大成熟了,而他众星揽月似的长大,是温室里的花朵。

  他们,终究还是渐行渐远。

  而他不甘心,小师弟喜欢师兄,从那次喝醉被大师兄背着走山路,他就喜欢师兄了。

  他不甘心看着师兄越来越远,但也忍不住仰视着师兄越来越好时,心里满是骄傲。

  后来他听说沈清霁修了一封家书给父亲,最终,沈清霁被叫回家中住了几日。

  回来时,他脚步踉跄,脸色苍白,脊背微弯。

  小师弟拦在他身前,说:“你弟都告诉我了。”

  他被打了。

  抽了几十鞭子,他爹训斥他,让他最好彻底断了跟村女成婚的念头。

  沈清霁一声不吭受了几十鞭。

  小师弟瞪着他,其实他很心疼沈清霁,然而他看着沈清霁苍白面容满脸都是厌烦,嫉妒与愤怒交融,他忍不住嗤笑开口

  “这值得吗”

  “你竟然喜欢上一个村女,你是不是要跟着她去田里开垦荒地,过日子啊?”在沈清霁冰冷视线下,他口不择言,“如果就是因为她给你包扎了一下伤口,你就喜欢上她,那我以前给你送点心水果你怎么不喜欢我断了腿成为跛子,你就那么缺爱啊?”

  说出来他就后悔了。

  沈清霁眼神逐渐变得奇怪,他突然明白了小师弟为何如何尖锐激动。

  “萧遇。”他喊小师弟名字,说,“我真的觉得喜欢男人这件事情,很恶心。”

  他只是一句话就击碎小师弟所有接下来锋利的话语,一剑封喉,干脆利落。

  沈清霁忙着见小姑娘,只是冷冷看他一眼,随即着急忙慌下山,他怕他爹对小姑娘做出不好的事情。

  他爹不是什么善茬,让一个村女在世界上消失,轻而易举。

  幸而,他爹还顾及父子情分。

  沈清霁松下一口气,伸手轻轻摸了摸小姑娘脑袋。

  小姑娘也听说了,她看着没事人似的走来走去的沈清霁,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我想说要不我们算了,可是你那么好,我不舍得你为了我做了那么多又被我推开,我是不是很自私啊”小姑娘第一次紧紧抱住他肩膀,说,“可我真的好喜欢你。”

  “你要努力变厉害,厉害到能抵抗所有流言蜚语,厉害到能够心无旁骛来娶我,好不好”

  小姑娘其实也忍受着村里那些流言蜚语,骂她不检点,骂她辱没门楣竟然勾搭仙长,这一切沈清霁都知道。

  他们都很自私,为了爱,想要拼了命努力一把。

  努力方向其实很简单,他们只是想要在一起,在一起一辈子,生一个白白嫩嫩小孩,然后相爱相守。

  这么简单一个愿望,沈清霁需要拼了命去努力。

  二十岁这年,他刻苦修炼,果然在比武大会得了魁首,一鸣惊人,鲜衣怒马少年郎,一剑打退无数师兄师弟师姐师妹,好不潇洒。

  他夺魁,看着无数人的脸,最想要分享快乐的那个人不在其中。

  她在村庄蝉鸣声中,也在月黑风高夜皎洁月光下,坐在田埂上,有时候,她会转过头朝着沈清霁笑,眼里有光,那道光是沈清霁。

  沈清霁好想现在就飞奔过去,他要告诉她,他终于夺魁了,他破除万难,可以娶她了

  他可以抵抗家族,可以抵抗流言蜚语,可以心无旁骛娶她了。

  然而,他奔出剑宗大山,亲弟弟却拦在了他。

  “你还惦记你那个村女,小师弟都要死了,你不知道么!”

  沈清霁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他只想去见他喜欢的人。

  他们都不让他走。

  原来小徒弟在最后一场跟沈清霁的比试下,身受重伤,昏厥过去,是沈清霁弟弟为他治疗给了他大半修为才得以活下来。

  沈清霁听说了这件事,旁边人总是羡慕嫉妒恨:“你弟弟如此看重那桃花妖,可师兄您有一次与妖兽缠斗只剩下一口气,他也只是丢了瓶药给您这个亲哥,说句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便不再管你死活……”

  沈清霁也觉得亲弟弟很冷漠双标,不过,这个弟弟从小到大受了他们爹的偏爱,性格就是这样。

  罢了,吃里扒外的东西。沈清霁权当他那些桃花羹都喂了猪狗。

  毕竟是他下手太重没想到小师弟那么脆弱……

  沈清霁熟练领罚,在洞府嘭一声跪下。

  跪了一夜,睁眼到天明,他以为事情就要这么结束了,他想要去找小姑娘了。

  结果第二日,医修走出门外,说小师弟废了。

  一个修士要是不能再修炼,那就是毁了。所以,小师弟的一生,被他毁了。

  那一刻众人指责目光纷纷笼罩在沈清霁头顶,他的世界再次黑暗,又听见亲弟冷冰冰声音:“萧遇说,他不怨你。”

  本来就不关他事啊,比试台上他们都得签生死状。为什么现在好像是宽恕他

  “但是妖界不能没有继承人,萧遇不介意,不代表妖界不会追究。”

  沈清霁跪着,脊背挺直,他开口,声音好哑,说:“所以,是想要我以死谢罪……”他不能死,他还要去娶小姑娘。

  “不,”亲弟沉默片刻,突然道,“妖界说,你天资卓越甚至比妖更胜一筹,你是百年难遇天才,以后前途无量,只要你可以跟萧遇结为道侣并且为妖界效力,那么一切都可以既往不咎。”

  周寄疆发现他听不懂自己亲弟弟说出来的话了。

  他弟弟不是喜欢师弟吗?他们不应该在一起吗?为什么要……为什么要他娶师弟啊?

  他真的不明白。

  他膝盖旧伤复发,跪麻了,踉踉跄跄站起身来,眼前都有些发黑。

  “可是,你不是喜欢萧遇吗?”他抬脸,迷惘,“我不能娶他,你知道的,我那么喜欢我的小姑娘……”所有人都知道他飞蛾扑火一样的喜欢一个村女。

  他亲弟弟却像是瞎子,仇恨望着他,道:“爹已经答应了。”

  他淡然一笑,说:“爹已经派人去村庄里了,好断了你的念想,以后好好对待萧遇。”

  轰隆——

  五雷轰顶。

  他恨不得自己七窍流血死去才好,那样,他就一点儿痛苦也尝不到了。

  “我不相信。”他说,“怎么可能呢?爹不会那么狠心的!他知道我会恨他一辈子,他怎么会这样——”

  他亲弟弟冷眼看着他崩溃,突然甩出一袋东西,就在他跟前。有什么东西从布袋里滚了出来,有一根手指,很黑,一看就是做惯了农活。

  那根手指戴着翡翠戒指,是沈清霁送出去的。

  平常小姑娘舍不得戴,今天,小姑娘站在村口,憧憬又紧张摸着戒指,等待着沈清霁去接她娶她。

  可是,沈清霁接不到她也不能娶她了。

  沈清霁颤唞着手,他不敢去摸,怕弄疼了,可怎么可能弄疼啊?

  小姑娘已经死了。

  他缓缓松开了那根手指,掌心血迹斑斑,手腕上皮肉翻起。

  那是他比试大会不要命一样留下来的痕迹。

  他顾不得了。

  他的努力都成为无用功,一切都没有意义了。

  他弟弟看他呆愣愣不会说话,伸手拍在他脸上。他也是声音沙哑,好似哭一般的轻声叫着什么,仔细听,其实是两个字——

  那个村女的名字。

  村女有什么好的萧遇是妖界小皇子,有钱有势有地位,长相漂亮,性情活泼开朗,哪里不比村女好

  所有人都觉得沈清霁不识好歹,山猪吃不了细糠。没人记得沈清霁压根不喜欢男人,也没人在乎这一点,他们觉得成婚了,沈清霁肯定就会屈服了。

  害,真不明白萧遇怎么就会喜欢沈清霁这个跛子,剑道魁首那又怎样再厉害,那不还是个跛子。

  跛子,那就是残缺啊。

  沈清霁真是祖坟冒烟了。

  众人眼红艳羡。

  婚礼简陋,到位了就行。众人将沈清霁捯饬了一番,他就维持着恍惚迷惘状态,快速披上大红喜服,送入洞房。

  这道侣大会像是笑话,他拜堂,三拜天地,看着红盖头上那些流苏晃荡着,遮住了新娘子的脸。

  小师弟小心翼翼伸出了手指,攥住了他的小拇指。

  轻轻晃荡了一下。

  “师兄。”

  声音是个男人,不是他想要的人。

  在众人起哄声中,小师弟等待许久未果,咬牙自己掀起红盖头,踮起脚去亲沈清霁的唇。他满脸通红,羞涩去够,脖颈酸痛难忍,然而沈清霁无动于衷。

  沈清霁自始至终像是提线木偶,他看到抹了口脂艳红的唇朝着自己凑过来,像是噩梦里吃人的鬼即将露出猩臭可怖的獠牙。

  世界天旋地转,他再也受不了,偏过头去干呕两声,看到亲弟弟嫉恨冷漠的眸光,以及无数站在他身后那些师兄弟们冷漠仇恨的表情。

  还有主座他爹审视而满意的眼神,就好像他们的道侣大会是一场交易,现在,交易达成了,那真是最好不过了。

  不该是这样的——

  沈清霁想,不该是这样的!

  他不该跟师弟成婚,该跟师弟成婚的人明明应该是他弟才对啊。

  他就好像抢走了宝玉的小偷,被所有人讨厌仇恨。

  但他才是被强迫那个受害者啊。

  他最喜欢的人,都被杀了。

  她死了,被大卸八块了。他袖子里藏有她的一根断指。

  他一下下摩挲着那截断指,心一下下刺痛,到最后,他的心脏好像麻木了,都不会痛了。

  到最后,送入洞房,小师弟自顾自雀跃,牵着他的手,飞快地走。

  沈清霁罚跪太久,旧疾复发,膝盖好痛好痛,他走不快,失魂落魄摔在地上,小师弟凑过来扶他,突然僵住,低头看他浮上薄红的眼皮,看他不受控制捂着胸膛。

  沈清霁是第一次哭,他哭起来,没有任何声音,只有眼泪一点点往眼眶外面掉,后来哭不出来,就流了好多血。

  血泪斑驳,旁边人让他别哭了,可他停不下来。他停不下来了。

  “不要哭了。”小师弟抱住他,去擦他眼角血痕,“我不强迫你了,我们不成婚……”

  可是来不及了啊。

  他最喜欢的人已经没了。他为之努力奋斗那么久并且甘之如饴,他以为他马上就要娶到他最喜爱的姑娘了……

  全都没了。

  胸膛破开一个窟窿,鲜血溅在沈清霁玉白下颚。

  小师弟愣愣望着他,嘴角流出血液,问他:“为什么?”

  沈清霁脸上血迹斑驳,说:“来不及了。”

  他只说了这句话,没人能明白是什么意思。

  众人只眼睁睁看着他杀父杀兄,骨剑狠狠戳进他的新娘子或者说他的师弟——胸膛。

  “好可惜。怎么就没弄死你。”

  他眼里全是红血丝。

  剑宗大山最有天赋最前途无量的大师兄,自此,入魔了。

  从此,他被追杀到天涯海角,做了人人喊打的歪魔邪道。

  他的名字,被逐渐遗忘。世人忘记了他入魔缘由,也忘记了他曾经也是一个温润如玉世家子弟,他其实没什么野心,唯一强烈欲望就是跟自己喜欢的姑娘白头偕老。

  后来,大家只记得他叫澹泊老魔,其实这个名字是他死去的小姑娘——

  一个村女的名字,她叫澹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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