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5-雪中少女行
“帮帮我们！求求你了——救救孩子！”
堵塞的道路上，受伤的人哭喊着，周围是围过来努力试图施救的群众们。
如果用俯瞰的视角，就能看到在昏暗的夜色当中，，一辆大货车几乎“骑”在了一辆面包车的车身上。
面包车驾驶室被压瘪，就连车轮也被压折。
事故现场周围的路面上“铺”着薄薄的一层雪，路面上还留着车轮碾轧过的痕迹。
“都是积雪闹的……”
周遭几个无法前行的驾驶员艰难地停下车，互相交流着情况。
因为雪天路滑，经过此处的车都开得很慢。
但即使如此，遇到紧急情况也踩不住刹车。
虽说结实的大货车“伤势”不算严重，可面包车就麻烦了。
剧烈的碰撞导致车身变形，造成驾驶员被困。
闻讯赶来的交警和消防员也不会飞，大抵还在后面的路上艰难地‘滑’过来。
积冰已经四五厘米厚了，这段路接连出现交通事故，车辆根本无法通行。
之前上路的车辆如今都被滞留其中，前后超过三千辆，司乘人员五六千人。
车辆全都趴窝在了原地，车身上挂着一层厚厚的冰甲，融化之后的雨雪甚至塑造出冰棱的模样。
孩子或者老年人，只能是艰难地缩在车里等待救援，年轻力壮的则是出来能搭把手的就搭把手。
群众们七手八脚地试图用手里简陋的工具，联手将里面被困的人解救出来。
驾驶员被撞得头破血流，但似乎并没有生命危险，只是哭诉着想要让大家救救孩子。
孩子？在里面？
蓝色的大卡车几乎是半边身子都压在了银灰色的面包车上面。
天昏地暗，还下着冻雨，什么都看不请。
有人艰难地试图钻进内里去看看什么情况，但不知道是触动了哪里，本就悬空的大货车发出吱嘎一声扭曲声。
众人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地下意识退开几步。
然后就眼睁睁看着货车又往下沉了一截……
“孩子——我的孩子——”
那个驾驶员哀嚎着，却并非是因为疼痛，而是某种更为惶恐的担忧。
“树！树树树！！”
有人指着道路斜坡上面的绿树，经过了一整天的雨雪，绿色的树木已经成了白色。
而在昏沉的夜色和斑驳的车灯之中，这白的绿的，便也成了可怖的黑的灰的，乌沉沉倒下来。
命运啊，似乎总是挑选最可怜的人接二连三地打压……
『噔——————』
遥远的地方，似乎传来了沉闷的轰鸣声。
伴随着一束探照灯穿透雨雪，如同利箭一样照射过来。
明亮的光束，有着把黑夜都照成白昼的亮度，穿透一切纷飞的雪花。
光束直直地照在那棵即将成为压垮命运最后一棵稻草的大树上，看顾着它的倾斜和崩塌。
『咻————————————』
连带着探照灯一起过来的，还有一声尖锐到可怕的呼啸声。
那声响从众人身后的远处传来，而后几乎转瞬间就掠到了另一边去。
大家压根看不清楚那是什么东西，只看到似乎有什么从后面破空而至，直接击打在了那棵大树的树干上。
巨大的冲击力，让坍塌的树木直接倒飞出去。
木屑裹挟着抖开的雪花，纷纷扬扬炸开一蓬倒映着探照灯绚烂的光。
倒塌的树滚开到另一边，好歹没有给本就悬空的大卡车加码，这让众人有种劫后余生的感动。
可是——
“什、什么东西……”
大家错愕回头，然后就看了这辈子可能都忘不了的一幕。
堪称巨大的超重型运载车，灯光全开，如同从黑夜之中缓慢升起的一轮太阳，从坡道下驶来。
那车顶上，一个如同未来战士一样穿戴着铠甲的人型正在缓慢站起身，从投掷的姿态恢复直立。
而离那棵被击飞的树近一点的驾驶员跑过去看了眼，顿时一口冰冷的呼吸直接到吸进肺里，刺骨生疼。
一段足有一米长的直柄尖头工兵撬棍，如同床弩射出的利箭一样，直接洞穿了那棵脸盆粗的大树。
甚至即将将其穿透，全靠尾端的曲头卡住另一端。
或许正是这样强悍的动能，才能够将这棵倒塌的树木击飞出去数米远。
低沉的嗡鸣声里，那架涂装着『ueg』的灰白色超重型运载车，终于抵达了这次滞留路段的源头车祸现场。
那个科幻战士一样的人，从十米高的车头上一跃而下，重重地落在地上。
沉重的冲击力，让周遭的冰面都尽数裂开蜘蛛网一样的龟裂，一圈圈扩散开。
而等到她站直身子之后，大家才看清内里居然是个……小姑娘？
艾丽娅打开全装动力外骨骼的灯：“我是救援队的，有人受伤没有？让一让？”
她往前走了一步，脚掌上翻开如同动物利爪一样的翻扣，狠狠地抓牢光滑的冰面。
每一步都像是咬了冰面一口，虽然动作看起来有点迟缓，但是厚重得实在是不像话。
那辆十米高八米宽，似乎足有几十米长，看起来像是某种大型矿山用卡车的车辆，也打开侧门。
一队穿戴着差不多动力外骨骼设备的人从里面鱼贯而出，抬着担架之类的东西。
“你、你……我……你们是……”
一个司机结结巴巴地指着他们，最后好半秒憋出一句话：“这里是地球！”
“是吗？那我没走错。”艾丽娅笑了：“我们是救援队的，谢谢你，地球人。”
“……你们真是救援队啊？”
“不像吗？”
“像——可是这也太像了……”
太像科幻里面的救援队了，这是现实里面能够弄出来的东西？
艾丽娅没和这老哥闲聊，只是抬头打量着这起奇怪的车祸，但是目前已经不是考据卡车怎么骑上去的问题了。
“乐乐！”
“诶——在呢！”
“把全地形救援车开出来，先把卡车卸下去。”
“好咧……”
不一会儿，一辆看起来像是螃蟹，比正常的叉车高一点的全地形救援车，从超重型运载车的肚子里面钻出来。
超重型运载车挂在的是最标准的车厢，前后七对轮胎，提供了一个载重高达三千吨的大型货舱。
老司机们看着也挺傻眼的，他们上一次路上见到这种规格的大家伙，恐怕还得是特种运输的时候。
什么风力发电机叶片啊，什么水利发电机轮机组啊，或者火箭零部件之类的。
乐乐开着全地形救援车出来，螃蟹车两只前钳抵住卡车边缘，其他的支柱全部放出，稳稳地撑起一个三角。
艾丽娅瞥了眼空间，上去抬脚抵在面包车上，直接一脚蹬出去。
那辆面包车居然就这么被她一脚蹬开横移了两三米远……
似乎是察觉到了周围的人目瞪口呆的表情，艾丽娅敲了敲身上的全装外骨骼。
“高科技——担架！过来接人！”
反正都高科技了，她也就不折腾时间用破拆工具了，直接手动把面包车给撕开。
而撕开凹陷的车顶，她终于知道那个驾驶员为什么哭得浑身发抖了。
对于这种跑车挣生活的男人来说，车祸也好疼痛也好，或许都不会让他失态到如此地步。
但是车里蜷缩着身子，似乎之前还在熟睡的两个小孩子和一个女人，可以让他付出任何代价。
一家人啊……这可能就是他人生的全部……
或许是因为之前太冷了，所以女人和孩子都并没有按照安全行驶的姿态端坐。
她们身上甚至还盖着毯子，似乎是在后座蜷缩着试图休息入眠。
然后就是车祸？这大卡车怎么搞的……
艾丽娅把人抱出来：“失血，昏迷，低温——但是没关系，人还活着，救得回来。”
面对司机颤抖着手试图跪下来的千恩万谢，艾丽娅一把抓住这个自己受伤也不轻的家伙。
“车上有急救仓，上去接受治疗，往回走不合适，最近的医院在前面，只能往前。”
乐乐放下那辆大卡车，卡车司机倒是没事儿，早早就跳下来了。
想想也是，从来只有公路王者把别人撞成废铁的，毕竟这吨位摆着呢……
只是即便是这些公路王者，现在该趴窝的也要趴窝，没有什么道理可讲。
“大小姐！这里搞定的话，可以开路出去吧？”
“可以，把无人机派出去，侦查前面的路况，通讯中继无人机起飞。”
艾丽娅看了看手表：“现在是凌晨一点半，动作快的话，大家下了这段路还能洗个热水澡睡一觉。”
官方已经联系这段道路的出口地区，部署滞留司乘人员的安置点了。
正常情况下大堵车是不会做到这个地步的，大家只要过了这段堵塞的道路就能各回各家。
可是现在别说回家了，能先安稳落地就算胜利，后续的寒潮肆虐还得有好多天。
艾丽娅抬头看着天空，身后数辆无人机的基站车辆打开车厢，放飞无人机，如同星海从她身后掠过。
乐乐看着这一幕，有种未来和现实交织的恍惚——
冗长的公路，闪烁如同长龙一样的车灯红灯，盘旋而下。
巨大的运载车侧影，屹立于那个女人的身后，灯光甚至能够照亮天穹。
她就这么屹立于大地之上，并不高大的身躯，有着让人安心的力量。
那剪影一样的身形望上看，漫天的无人机带着点点指示灯光，如同星河倾斜……
“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
艾丽娅长吐出一口白气：“想起一个故人了。”
“谁啊？”
“一个很可爱的小家伙，很喜欢用无人机。”
“哦……”乐乐不问了。
大小姐说是小家伙的家伙，那就真的是小家伙。
不合适磕捏
“上车，开路，出发——”
艾丽娅跳上车，而那些给周遭车辆免费加装防滑链的机械师们也完成了工作，返回车辆上。
超重型运载车的探照灯下移，前后照亮周遭，巨大的喇叭激荡开肉眼可见的声浪——
『所有车辆！注意启动，通知，所有车辆启动！低速行驶，我们回家！』
超重型运载车前面的破冰碾轮放下，铲雪推雪挡板张开，缓慢地从侧面挤到道路正中间。
这玩意儿平时都是走铁路运输的，很难说直接上公路或者上高速。
可是这次倒是获得了官方的特殊许可。
上！直接上！越重越好！
要是能够一路压碎冰面直接铲出一条通路，给你算首功！
相比起来，地面积冰难以操控才是这次的大问题，零下几度的气候根本不是事儿。
别说零下几度了，就算是零下几十度，即便是对普通民用车辆来说也不算是要命的问题。
要不然北地那些车，冬天就全都得报废了。
不过也有小可爱不行的，那些车就只能先靠边，人跟着车队走。
总不能硬拖吧——硬拖？这个时候没空拖它，就像是没空更新一样。
大喇叭的声音回荡着，而后是长龙一样堵塞的三千多辆车逐渐亮起灯光，按动喇叭回应。
『回家千万条，安全第一条！』
『行车不规范，亲人两行泪！』
运载车里，艾丽娅播报完毕之后，看到了乐乐举起来的前方道路侦查全绿的平板。
这意味着没有能够阻挡超重型运载车的障碍或者狭窄路段，可以通行。
那还等什么？
听说安置点那边已经准备了热乎乎的方便面，能够喝一口红烧牛肉味的面汤呢！
『出发——————』
低沉的咆哮声再度响起，巨大的兽王抖擞毛发，扛着风雪，在迁徙的道路上开辟向前。
后面的成员们纷纷跟上，小心翼翼，却并不畏惧退缩。
西风烈，长空雁叫霜晨月。
霜晨月，马蹄声碎，喇叭声咽。
雄关漫道真如铁，而今迈步从头越！
从头越——苍山如海！残阳如血！
……
……
“截至目前，有超过七千公里的路段受封堵。”
“目前全国68条国道，一共有21条因为积冰和积雪，无法通行，如果再这么下去，可能会覆盖四万公里左右。”
东煌一共也才14万公里的国道，要是这被覆盖四万公里无法通行，公路交通就可以说完全废掉了。
“跨省的8条主干线，目前打通了一条……不，最新消息，两条！”
有人拿来最新的消息通报，大屏幕上，一条原本红色的血脉干道，也恢复成了闪烁的黄色。
这意味着这条道路虽然还没完全适宜通车，可是已经解决了滞留堵塞。
大抵明天白天天亮了，就可以派遣人手去除冰，争取将其恢复成绿色的可以通车的状况。
“除冰的话，进度怎么样了？”
“人力的话还是太慢了，从今天早上到现在，大概只推进了二十公里。”
“设备还是过不来？”
“很难，目前主要还是照顾到电力和铁路那边……”
“……”沉默了一阵，看着那两条被强行打通的道路，男人放下资料。
“那个工程团，艾氏集团的，他们老板是谁？”
“艾丽娅。”
“哦，她啊，我知道，我知道……请她过来，商量一下，我们紧急采购一批他们的设备。”
“李部，现在是凌晨两点——而且设备的话，没有了。”
“……卖完了？”
“全用上了，打从一开始，她就全都拿出来，现在全用上了。”
大抵是之前和好几个兄弟系统都交接过，他更清楚目前基层执行的细节。
艾丽娅在大雪灾之前，就调动了几乎是她能够动用的所有力量。
甚至停下了生产线，转产这些应急设备，这已经是她的全部力量了。
四个工程团，接近五十个自带干粮的工程队，附加的各种后勤通讯运输车组，接近四千辆工程机械。
超过五十万台无人机，三个直接驻场铁路、电力、通讯系统的工程师团队在不眠不休地帮助维护操控这些东西。
艾氏集团在第一天就压上了所有的力量，不计代价也不要酬劳。
采购什么的，有钱给过去，人家现在也没地方用了……
男人揉了把脸，拿起旁边的茶缸，将冰冷的茶水一饮而尽。
“李部，要不您先去休息一下，这边我看着？”
“你睡得着吗？”
“……可是遇到事情，总得有人拍板，您现在看起来不太好。”
男人侧头和他对视，眼里的血丝清晰可见。
好片刻之后，他深吸了一口气，站起身：“我去睡一个……半个小时，半个小时之后叫醒我。”
“好。”
“还有，明天早上，请艾小姐来一下这边。”
“恐怕来不了。”
“为什么？”
“她现在在那里。”他伸手指了下大屏幕那条刚打通的大动脉：“之前带队去开路的，就是她。”
“……亲自去？”
“亲自去的。”
“她今年几岁？”男人恍惚了一下：“我——之前天海十大杰出青年，那个艾丽娅，是她没错吧？”
他没记错的话，那个‘艾小姐’貌似才十八岁不到十九岁？
“对，是她，是一个人。”
“……”男人想了下，不睡了，走回来开始收拾东西。
“李部？”
“你在这边看着，我去一趟铁老大那边，十九岁的时候，你在做什么？”
“那会儿我高中，想要当个诗人，天天投稿。”
“结果呢？”
“结果我不是在这儿了么，没当成。”
“挺好的，我十九岁的时候，想当兵。”
“成了吗？”
“成了——结果就在这里了——”
男人拿着资料，重新抖擞精神站起身的时候，脊梁挺直如同利剑。
“人家十九岁的小姑娘都在忙着呢，你说咱们怎么睡得着，是吧？”
“……”
……
……
“走不了。”
“走不了？”
“走不了。”
今年春运前夕，许多企业迎来了“提前放假”的返工潮。其中有诸如艾氏集团那样，因为天气原因，想要让员工们早点回去的。
也有一些是因为节庆原因，想着反正今年元旦春节挨着，干脆一起过的。
再加上东煌大多数的外出打工者，都汇集在岭南一带，如今大量的旅客早早就预定了车票。
由于飞机与公路客运的停滞，又有很多外敌的游客被迫选择了火车作为交通工具。
这种种巧合叠加在了一起，最终造成了一天时间前后累计四十万人齐聚岭南火车站候车的奇观。
尽管不断分流再分流，在各个大型展馆都开启了安置点，城际交通跑冒烟了拉人。
但是最后还是有差不多十万人，哪里都不愿意去。
交通信息时代，什么都便捷，可是再怎么便捷，也无法把时光倒流。
对于返乡的务工人员来说，他们大包小包家当带着，不回老家过节过年，去哪里？
对于那些早已经退掉了酒店结束了行程，只带着简单行李的游客来说，不回家躲避料峭寒意，去哪里？
你说不能走不能走，可是你买票的时候你又不说不能走。
我买到票了，你凭什么不让我走？
寒潮来袭，岭南地区的夜间温度，破天荒地开始逼近零度。
这也许对生活在北地的人们来说不算什么，顶多就是个常温。
但对于生活在五岭以南，这个一年中至少有一半以上时间可以穿沙滩裤踩着拖鞋上街的城市，无疑是一场灾难。
这个晚上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近10万人，挤在火车站外7个大雨棚里，艰难地试图熬过这个寒冷冬夜。
他们焦急地等待着那辆属于自己的列车驶来，却怎么也看不到一辆火车进站。
雪灾？哪里有雪灾？看不到雪灾啊！
寒潮和冰雪来袭，导致国内各个地区的铁路干线陷入瘫痪。
虽然羊城火车站虽然幸免于难，但羊城火车站的前方站点，却因为暴雪冰冻无法通车。
于是大家就觉得——只是晚点——只要通车的绿灯亮起来，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火车晚点本是常见的事情，旅客们咬咬牙也忍了。
可随着时间流逝，在人们等了好久之后，寒冷与饥饿消磨着旅客们的耐心。
夜班三点，十万旅客，这是从未见过的密集拥挤景象。
睡不着又冻又饿的旅客们开始焦躁了起来，开始质问工作人员列车为什么晚点，究竟要晚点到什么时候。
随后伴随着把人冻醒的冻雨，各种各样的冲突与矛盾纷至沓来。
旅客与工作人员的矛盾、旅客与旅客的矛盾接踵而至，火车站内乱成了一锅粥。
东煌是有丰富的春运应对经验的，但是春运应对的经验，从来都是把人送回家，而不是把人留下。
现在询问上面，上面忙得焦头烂额，给他们的任务只有一个——
把人留下！
走不了了，那就留下，只能留下。
可是人留下了，吃喝拉撒睡，物资供应哪里来？
应急救灾方面的部门打开各处的仓库，然后错愕地发现压根没有应付雪灾冰冻的大量物资。
五岭以南什么时候™需要担心这种事情？啊？雪灾？冰冻？？
无奈之下，只能先给旅客提供饮食，搭建临时的避雨地点，然后把景区所有的移动公厕拉过来了。
再然后就是连夜去采购物资——谁见过应急救灾需要去市场现买的——可这就发生了。
疏散设施全力运转，公共广播与电子公告系统一直没停过。
可是随着旅客们潮水般的增加，人群的生理极限也受到了挑战。
厕所人满为患，有些旅客甚至“就地解决”，候车室内溢满着恶臭的气息。
凌晨五点多，渐渐地，一些身体素质不强的旅客，因为饥饿和疲惫导致的虚脱晕倒在地。
他们宛如溺水者一般，无助地倒在了人海的潮流中，险些被踩踏。
好在一天一夜，大量的民众都还没被击垮，他们从头顶上把这些虚脱晕倒的群众送出去。
只是被随着被抬出来的人越来越多，现场也变得越来越乱，羊城官方组织的人手已然难以维持秩序。
偌大的火车站里边人声鼎沸，暴怒声，哀嚎声，求助的声音不绝于耳。
还掺杂着许多流言与谎言，一会儿有人说火车进站了，一会儿又有人说火车已经拉一部分人走了。
各种版本的故事都在人群中传播开来，只看得到别人的后脑勺的人群如同翻滚的浪涌。
在这个时候，伴随着车辆的轰鸣声，一辆又一辆卡车驶来，大量军绿色的身影开始出现在火车站外。
不能再让局面乱下去了，不能失去秩序。
哪怕是搭人墙，也要把人群拆开分流安置好。
因此东煌军方派遣了四万名子弟兵，连夜赶赴火车站，进行秩序的维持。
看似往本就拥挤的火车站又加了一批人，可是子弟兵们强大的纪律性，有效地维护了现场的秩序。
在他们两班倒几乎一昼夜的努力下，羊城火车站滞留拥挤的十万人，被再度分流到了临近的展馆之中。
等到第二天天明，偌大的羊城火车站里，除了四万子弟兵之外就只有五万不到依旧不愿意离开的旅客了。
可这还不是结束，这只是又一场战斗的开始。
别忘了那些分流到展馆的旅客们，也是要送回家的。
暂时的安置，只是权宜之计，怎么送回去？
整个粤北超过两百万人，在春节的时候要离开这里，返回家乡。
这次分流五万，下次分流十万，不过是杯水车薪！
官方让电视台组织能够安抚人心的义演晚会，宣传留在本地过年，宣传不要去冒险拥挤。
同时这个晚会还有另外的一个目的，那就是向社会进行救灾物资的募捐。
羊城距离天海一千四百多公里，但是距离紫荆仅仅只是一步之遥。
霍大佬、陈先生等人，早年间都在羊城奋斗过。
甚至当年还只是一片滩涂的南沙，都是霍大佬带头搞投资拉起来的。
远在天海的霍大佬看着曾经奋斗过的城市遭遇如此窘境，急得五内如焚，开始在天海募集物资试图转运过去。
而他才刚刚开口，就收到了来自蒋天艺的拜访请求——
“这个时候，还忙着搞什么社交！这是过节拜访的时候吗？”
霍大佬很生气，蒋丫头在这方面的觉悟，远远不如艾丫头！
但是看到蒋天艺随着拜访送来的单子，他就又惊讶了起来。
“她怎么会准备这么多东西……快！快让她来——不对，我亲自去！”
霍大佬可没什么架子，他亲自出去把蒋天艺接了进来。
然后才知道为什么蒋天艺会在羊城那边也准备了那么多物资。
——艾丽娅预定的！
艾丽娅在羊城那边的中转点，委托天润百货的渠道和仓储代储了一批救灾物资。
而且还是五岭以南地区八辈子都不见得用得上一次的棉大衣、棉被等8个品种的救灾物资。
衣物被褥之类的，共计三十万件套，而帐篷、折叠床之类的物资更多，共计五十万套。
这些价值好几个亿的救灾物资，能够保障约五十万人的应急需要。
而且根据现有的存储点中转，可以迅速覆盖周边的各个地区，中转快捷，随用随取。
除此之外，还有天润百货早先时候和爱丽来合作的，在国内建立的直采基地和物流园，也可以用了。
羊城附近的物流园，每天可以供给蔬菜250吨，可满足城区50万人消费。
日供应米、面、油等约200吨，冷鲜肉、水产、禽蛋等150吨。
全力运转的话，可以成为目前羊城附近最大的生活物资供应基地和中转站。
而园区园区储备的米、面、油、冷冻猪肉等生活物资，可满足市民1个月的用量。
霍大佬问，你们怎么会存着这么多东西？
蒋天艺叹了口气，她单以为艾丽娅是拜托了她，却不知道艾丽娅最喜欢的就是饱和式救援。
在确认可能要出事之后，她哪里只联系了蒋天艺，还通过爱丽来商超连锁，联系协调了四百多家供货商。
整个东煌都有她的人，提前差不多一个月去各地组织货源。
“为了确保新鲜，蔬菜生鲜这东西，主要从羊城本地和周边地区采购的。”
“土豆、大米这些，来源就很广，最远的甚至有来自内蒙的，这样的保供点，一共有七个。”
这七个保供点，位于不同的七个主要省会城市，货来了蒋天艺才知道艾丽娅为什么要花钱买仓储。
别说她自己的爱丽来商超了，就连蒋天艺的天润百货仓储链加上，也差点没塞得下这些东西。
要知道这种程度的物资储备，哪怕是官方也得是省级救灾物资储备库才会对应差不多的量。
艾丽娅一口气塞了七个——她的钱是大风刮来的的吗？
艾丽娅：对啊，大风刮来的，怎么样？
对她来说，这钱还真就是捡的。
重樱医疗业界的收获，现在用在真的治病救人应急救灾方面，不是很合理嘛？
“应急物资是捐赠的，保供点的各类米面粮油蔬菜生鲜，是平价出售，平抑物价的。”
看着霍大佬戴着眼镜看得认真的样子，蒋天艺想了想：“霍先生，需要我们组织一次募捐吗？”
“啊……啊？哦——要，那还是需要的，这个可以走天海商会这边的渠道。”
霍大佬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这丫头……这丫头真的是……”
“是艾丽娅哪里做得不对吗？”
“对，很对，只是感慨罢了……蒋丫头啊，我知道你心疼钱。”
“霍先生言重了，为国解忧，我们也有责任。”
“不不不，不是那么大的说法，我知道你心疼钱，很正常，谁不心疼啊？”
霍大佬摆了摆手：“艾丫头不心疼，那是她的问题，她那脑子和正常人都不同。”
“……”
“但是你想啊，人心都是肉长的，这天寒地冻的，你给人能送过去一套棉服一套被褥，人家能念你的好啊。”
这也就是商业企业，这要是个人偶像明星什么的，粉丝那不得蹭蹭涨。
逼急了没办法了天寒地冻直打哆嗦了，人给你送热水送棉服送被褥，再往你手里塞一碗热饭菜热汤。
这能值多少钱啊？几百几千也是有价买得到的，可这会儿是钱的问题吗？
但凡是长点心的，这就是路转粉了，自己粉完家里粉，发动朋友亲戚打call应援。
以后生孩子了，都得跟孩子唠一嘴。
就这个大姐姐，啊，看到了没就她。
当初你爸爸妈妈好悬没撂那儿，人给拉了一把，孩儿啊你得念人家的好啊……
一粉传三代，人走粉还在——东煌人骨子里除了大无畏的造反精神，就是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的高道德标准了。
蒋天艺做生意吧，还行，做慈善什么的，也有在做。
但是她的心思太窄了点，有点类似纯粹的生意人。
可问题是，哪里有什么纯粹的生意人，自己糊弄自己呢？
“人这种东西，是讲感情的，我现在这么急，因为我对羊城有感情，天海人喜欢爱丽来商超，也是因为他们对那地方有了感情，做生意这方面，你投资的是项目，这确实是赚钱的路子，可是还不够。”
蒋天艺低下高贵的头颅，做生意这方面，霍大佬有教育任何人的资格。
“艾丫头投资的是行业，是人才，甚至是市场——你得跟她多学学。”
“……是。”
“当然啦也别学太像，她那路子别人走不动的，心没那么大，你能学个三分，那就够了。”
艾丽娅已然注定是要成为东煌官方重点扶持对象的存在了，这方面蒋天艺学不来也学不了。
似乎是对蒋天艺这次的表现感到欣慰，霍大佬又拉着她聊了许多，最后甚至破天荒地给了她一个承诺。
“你的天润百货，和艾丫头的爱丽来商超，准备在羊城那边开张吧，我说的！”
想要出售这些物资，进行市场调节平抑物价，那自然就得有销售的渠道。
要不然让市民们提着菜篮子去仓库里直接挑选啊？
商超百货各有各的地盘，想要打入别人早已经霸占的事情千难万难。
可是如今倘若天润百货和爱丽来商超带着这些急需的物资，说我们来帮忙啦，那就谁都不好拦他们。
甚至官方都会给他们相应的便利和支持。
至于说只是打着这样的名义，却不干承诺的事情……
真以为羊城官方提不动刀子？
蒋天艺曾经想过好久怎么进入五岭以南的市场，紫荆地区就没有不去那边经营的。
蒋氏集团当初也有这方面的经营，可那是她父亲时代的事情，现在想要重新挤入进去困难重重。
只是没想到今天本来说是来做慈善的，居然获得了霍大佬这种存在的直接承诺。
谁敢在这个阶段打压她们，那就是不给霍大佬这个面子，霍大佬就得还手啦！
有竞争什么的，那是以后站稳脚跟之后的事情，到时候大家公平公正打过，霍大佬才不会管。
待到离开了霍大佬的住所，蒋天艺都还在有点恍惚。
车上小助理拿着一份文件递给她：“董事长，羊城那边出了点问题。”
工作的时候，小助理叫她董事长，平日里才叫大小姐。
她这么一叫，车上看窗外风景，思考艾丽娅到底获得了什么支持的蒋天艺回过神。
她看了眼文件，随手就递了回去。
“没问题了，告诉那边的负责人，让他去给那些同行递个话。”
“什么话？”
“问问他们，他们说我蒋天艺没资格当这个过江龙，去羊城开商超抢地盘，那霍泰来有没有资格。”
小助理张了张嘴，好半天咽下去欲言又止的话：“就——原话说啊？”
“就原话，一群什么东西……我是去做生意的吗？我这是做慈善！然后不小心做赚了而已！”
说着蒋天艺还直接给艾丽娅打了个电话，告诉她这些破事儿。
艾丽娅那边似乎正在忙，耐心听完了蒋老板的牢骚之后，便只是哈哈大笑。
『家书千里只为墙，让他三尺又何妨？他们要是要，我那些东西全送他们都行，他们敢收吗？』
“……你那边在做什么呢？这么吵？”
『当然是在做更有意义的事情，商超这边好姐姐你看着办，怎么都好，亏了算我的，赚了是你的。』
“你就一点都不在意？”
『要在意的事情太多了，多少事，从来急，天地转，光阴迫，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
通讯那边，似乎还传来了乐乐的高声应和，志气昂扬不知道在忙什么——
『四海翻腾云水怒！五洲震荡风雷激！』
『要扫除一切害人虫，全无敌——』
“……艾丽娅。”
『嗯？』
蒋天艺闭上眼睛，而后重新睁开，咬牙切齿。
“你欠我至少二十个亿！记好了！只多不少！”
『——好！』
挂断电话，蒋天艺掏出签字笔。
“清点我们手头的物资库存，把供货渠道全都联系上。”
“谁抬价退谁的货，问他们是要一顿饱还是顿顿饱。”
“另外和南方二十二省的同行都打个招呼，只要我有的，他们肯平价供货保证供应，就可以从我这里拿货，他们出个运费就行，我不加价，别人也别想加。”
她在文件上划了一条线，确定了基础的物资供应量，然后签了个日期。
“保证两个月之内，没人能从我眼皮子底下，赚到这份天灾时候的亏心钱！”
“……是。”
“还有，天海晚会义演这边，和他们打个招呼，把艾丽娅发的那个专辑拿上去放一下。”
“大小姐？”
“霍先生对她很看重，而且我怀疑她背后还有上面的关系。”
蒋天艺揉了揉额角：“这段时间我和她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得拉她一把，她不懂养望，可是机会不该错过。”
她不怕得罪同行，可为什么不把艾丽娅捧得高高的，让她去当挡箭牌呢？
“哦……”
“不着急，不着急……等这些事情都忙完了，她没了救苦救急的金身，我有的是办法收拾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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堵塞的道路上，受伤的人哭喊着，周围是围过来努力试图施救的群众们。
如果用俯瞰的视角，就能看到在昏暗的夜色当中，，一辆大货车几乎“骑”在了一辆面包车的车身上。
面包车驾驶室被压瘪，就连车轮也被压折。
事故现场周围的路面上“铺”着薄薄的一层雪，路面上还留着车轮碾轧过的痕迹。
“都是积雪闹的……”
周遭几个无法前行的驾驶员艰难地停下车，互相交流着情况。
因为雪天路滑，经过此处的车都开得很慢。
但即使如此，遇到紧急情况也踩不住刹车。
虽说结实的大货车“伤势”不算严重，可面包车就麻烦了。
剧烈的碰撞导致车身变形，造成驾驶员被困。
闻讯赶来的交警和消防员也不会飞，大抵还在后面的路上艰难地‘滑’过来。
积冰已经四五厘米厚了，这段路接连出现交通事故，车辆根本无法通行。
之前上路的车辆如今都被滞留其中，前后超过三千辆，司乘人员五六千人。
车辆全都趴窝在了原地，车身上挂着一层厚厚的冰甲，融化之后的雨雪甚至塑造出冰棱的模样。
孩子或者老年人，只能是艰难地缩在车里等待救援，年轻力壮的则是出来能搭把手的就搭把手。
群众们七手八脚地试图用手里简陋的工具，联手将里面被困的人解救出来。
驾驶员被撞得头破血流，但似乎并没有生命危险，只是哭诉着想要让大家救救孩子。
孩子？在里面？
蓝色的大卡车几乎是半边身子都压在了银灰色的面包车上面。
天昏地暗，还下着冻雨，什么都看不请。
有人艰难地试图钻进内里去看看什么情况，但不知道是触动了哪里，本就悬空的大货车发出吱嘎一声扭曲声。
众人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地下意识退开几步。
然后就眼睁睁看着货车又往下沉了一截……
“孩子——我的孩子——”
那个驾驶员哀嚎着，却并非是因为疼痛，而是某种更为惶恐的担忧。
“树！树树树！！”
有人指着道路斜坡上面的绿树，经过了一整天的雨雪，绿色的树木已经成了白色。
而在昏沉的夜色和斑驳的车灯之中，这白的绿的，便也成了可怖的黑的灰的，乌沉沉倒下来。
命运啊，似乎总是挑选最可怜的人接二连三地打压……
『噔——————』
遥远的地方，似乎传来了沉闷的轰鸣声。
伴随着一束探照灯穿透雨雪，如同利箭一样照射过来。
明亮的光束，有着把黑夜都照成白昼的亮度，穿透一切纷飞的雪花。
光束直直地照在那棵即将成为压垮命运最后一棵稻草的大树上，看顾着它的倾斜和崩塌。
『咻————————————』
连带着探照灯一起过来的，还有一声尖锐到可怕的呼啸声。
那声响从众人身后的远处传来，而后几乎转瞬间就掠到了另一边去。
大家压根看不清楚那是什么东西，只看到似乎有什么从后面破空而至，直接击打在了那棵大树的树干上。
巨大的冲击力，让坍塌的树木直接倒飞出去。
木屑裹挟着抖开的雪花，纷纷扬扬炸开一蓬倒映着探照灯绚烂的光。
倒塌的树滚开到另一边，好歹没有给本就悬空的大卡车加码，这让众人有种劫后余生的感动。
可是——
“什、什么东西……”
大家错愕回头，然后就看了这辈子可能都忘不了的一幕。
堪称巨大的超重型运载车，灯光全开，如同从黑夜之中缓慢升起的一轮太阳，从坡道下驶来。
那车顶上，一个如同未来战士一样穿戴着铠甲的人型正在缓慢站起身，从投掷的姿态恢复直立。
而离那棵被击飞的树近一点的驾驶员跑过去看了眼，顿时一口冰冷的呼吸直接到吸进肺里，刺骨生疼。
一段足有一米长的直柄尖头工兵撬棍，如同床弩射出的利箭一样，直接洞穿了那棵脸盆粗的大树。
甚至即将将其穿透，全靠尾端的曲头卡住另一端。
或许正是这样强悍的动能，才能够将这棵倒塌的树木击飞出去数米远。
低沉的嗡鸣声里，那架涂装着『ueg』的灰白色超重型运载车，终于抵达了这次滞留路段的源头车祸现场。
那个科幻战士一样的人，从十米高的车头上一跃而下，重重地落在地上。
沉重的冲击力，让周遭的冰面都尽数裂开蜘蛛网一样的龟裂，一圈圈扩散开。
而等到她站直身子之后，大家才看清内里居然是个……小姑娘？
艾丽娅打开全装动力外骨骼的灯：“我是救援队的，有人受伤没有？让一让？”
她往前走了一步，脚掌上翻开如同动物利爪一样的翻扣，狠狠地抓牢光滑的冰面。
每一步都像是咬了冰面一口，虽然动作看起来有点迟缓，但是厚重得实在是不像话。
那辆十米高八米宽，似乎足有几十米长，看起来像是某种大型矿山用卡车的车辆，也打开侧门。
一队穿戴着差不多动力外骨骼设备的人从里面鱼贯而出，抬着担架之类的东西。
“你、你……我……你们是……”
一个司机结结巴巴地指着他们，最后好半秒憋出一句话：“这里是地球！”
“是吗？那我没走错。”艾丽娅笑了：“我们是救援队的，谢谢你，地球人。”
“……你们真是救援队啊？”
“不像吗？”
“像——可是这也太像了……”
太像科幻里面的救援队了，这是现实里面能够弄出来的东西？
艾丽娅没和这老哥闲聊，只是抬头打量着这起奇怪的车祸，但是目前已经不是考据卡车怎么骑上去的问题了。
“乐乐！”
“诶——在呢！”
“把全地形救援车开出来，先把卡车卸下去。”
“好咧……”
不一会儿，一辆看起来像是螃蟹，比正常的叉车高一点的全地形救援车，从超重型运载车的肚子里面钻出来。
超重型运载车挂在的是最标准的车厢，前后七对轮胎，提供了一个载重高达三千吨的大型货舱。
老司机们看着也挺傻眼的，他们上一次路上见到这种规格的大家伙，恐怕还得是特种运输的时候。
什么风力发电机叶片啊，什么水利发电机轮机组啊，或者火箭零部件之类的。
乐乐开着全地形救援车出来，螃蟹车两只前钳抵住卡车边缘，其他的支柱全部放出，稳稳地撑起一个三角。
艾丽娅瞥了眼空间，上去抬脚抵在面包车上，直接一脚蹬出去。
那辆面包车居然就这么被她一脚蹬开横移了两三米远……
似乎是察觉到了周围的人目瞪口呆的表情，艾丽娅敲了敲身上的全装外骨骼。
“高科技——担架！过来接人！”
反正都高科技了，她也就不折腾时间用破拆工具了，直接手动把面包车给撕开。
而撕开凹陷的车顶，她终于知道那个驾驶员为什么哭得浑身发抖了。
对于这种跑车挣生活的男人来说，车祸也好疼痛也好，或许都不会让他失态到如此地步。
但是车里蜷缩着身子，似乎之前还在熟睡的两个小孩子和一个女人，可以让他付出任何代价。
一家人啊……这可能就是他人生的全部……
或许是因为之前太冷了，所以女人和孩子都并没有按照安全行驶的姿态端坐。
她们身上甚至还盖着毯子，似乎是在后座蜷缩着试图休息入眠。
然后就是车祸？这大卡车怎么搞的……
艾丽娅把人抱出来：“失血，昏迷，低温——但是没关系，人还活着，救得回来。”
面对司机颤抖着手试图跪下来的千恩万谢，艾丽娅一把抓住这个自己受伤也不轻的家伙。
“车上有急救仓，上去接受治疗，往回走不合适，最近的医院在前面，只能往前。”
乐乐放下那辆大卡车，卡车司机倒是没事儿，早早就跳下来了。
想想也是，从来只有公路王者把别人撞成废铁的，毕竟这吨位摆着呢……
只是即便是这些公路王者，现在该趴窝的也要趴窝，没有什么道理可讲。
“大小姐！这里搞定的话，可以开路出去吧？”
“可以，把无人机派出去，侦查前面的路况，通讯中继无人机起飞。”
艾丽娅看了看手表：“现在是凌晨一点半，动作快的话，大家下了这段路还能洗个热水澡睡一觉。”
官方已经联系这段道路的出口地区，部署滞留司乘人员的安置点了。
正常情况下大堵车是不会做到这个地步的，大家只要过了这段堵塞的道路就能各回各家。
可是现在别说回家了，能先安稳落地就算胜利，后续的寒潮肆虐还得有好多天。
艾丽娅抬头看着天空，身后数辆无人机的基站车辆打开车厢，放飞无人机，如同星海从她身后掠过。
乐乐看着这一幕，有种未来和现实交织的恍惚——
冗长的公路，闪烁如同长龙一样的车灯红灯，盘旋而下。
巨大的运载车侧影，屹立于那个女人的身后，灯光甚至能够照亮天穹。
她就这么屹立于大地之上，并不高大的身躯，有着让人安心的力量。
那剪影一样的身形望上看，漫天的无人机带着点点指示灯光，如同星河倾斜……
“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
艾丽娅长吐出一口白气：“想起一个故人了。”
“谁啊？”
“一个很可爱的小家伙，很喜欢用无人机。”
“哦……”乐乐不问了。
大小姐说是小家伙的家伙，那就真的是小家伙。
不合适磕捏
“上车，开路，出发——”
艾丽娅跳上车，而那些给周遭车辆免费加装防滑链的机械师们也完成了工作，返回车辆上。
超重型运载车的探照灯下移，前后照亮周遭，巨大的喇叭激荡开肉眼可见的声浪——
『所有车辆！注意启动，通知，所有车辆启动！低速行驶，我们回家！』
超重型运载车前面的破冰碾轮放下，铲雪推雪挡板张开，缓慢地从侧面挤到道路正中间。
这玩意儿平时都是走铁路运输的，很难说直接上公路或者上高速。
可是这次倒是获得了官方的特殊许可。
上！直接上！越重越好！
要是能够一路压碎冰面直接铲出一条通路，给你算首功！
相比起来，地面积冰难以操控才是这次的大问题，零下几度的气候根本不是事儿。
别说零下几度了，就算是零下几十度，即便是对普通民用车辆来说也不算是要命的问题。
要不然北地那些车，冬天就全都得报废了。
不过也有小可爱不行的，那些车就只能先靠边，人跟着车队走。
总不能硬拖吧——硬拖？这个时候没空拖它，就像是没空更新一样。
大喇叭的声音回荡着，而后是长龙一样堵塞的三千多辆车逐渐亮起灯光，按动喇叭回应。
『回家千万条，安全第一条！』
『行车不规范，亲人两行泪！』
运载车里，艾丽娅播报完毕之后，看到了乐乐举起来的前方道路侦查全绿的平板。
这意味着没有能够阻挡超重型运载车的障碍或者狭窄路段，可以通行。
那还等什么？
听说安置点那边已经准备了热乎乎的方便面，能够喝一口红烧牛肉味的面汤呢！
『出发——————』
低沉的咆哮声再度响起，巨大的兽王抖擞毛发，扛着风雪，在迁徙的道路上开辟向前。
后面的成员们纷纷跟上，小心翼翼，却并不畏惧退缩。
西风烈，长空雁叫霜晨月。
霜晨月，马蹄声碎，喇叭声咽。
雄关漫道真如铁，而今迈步从头越！
从头越——苍山如海！残阳如血！
……
……
“截至目前，有超过七千公里的路段受封堵。”
“目前全国68条国道，一共有21条因为积冰和积雪，无法通行，如果再这么下去，可能会覆盖四万公里左右。”
东煌一共也才14万公里的国道，要是这被覆盖四万公里无法通行，公路交通就可以说完全废掉了。
“跨省的8条主干线，目前打通了一条……不，最新消息，两条！”
有人拿来最新的消息通报，大屏幕上，一条原本红色的血脉干道，也恢复成了闪烁的黄色。
这意味着这条道路虽然还没完全适宜通车，可是已经解决了滞留堵塞。
大抵明天白天天亮了，就可以派遣人手去除冰，争取将其恢复成绿色的可以通车的状况。
“除冰的话，进度怎么样了？”
“人力的话还是太慢了，从今天早上到现在，大概只推进了二十公里。”
“设备还是过不来？”
“很难，目前主要还是照顾到电力和铁路那边……”
“……”沉默了一阵，看着那两条被强行打通的道路，男人放下资料。
“那个工程团，艾氏集团的，他们老板是谁？”
“艾丽娅。”
“哦，她啊，我知道，我知道……请她过来，商量一下，我们紧急采购一批他们的设备。”
“李部，现在是凌晨两点——而且设备的话，没有了。”
“……卖完了？”
“全用上了，打从一开始，她就全都拿出来，现在全用上了。”
大抵是之前和好几个兄弟系统都交接过，他更清楚目前基层执行的细节。
艾丽娅在大雪灾之前，就调动了几乎是她能够动用的所有力量。
甚至停下了生产线，转产这些应急设备，这已经是她的全部力量了。
四个工程团，接近五十个自带干粮的工程队，附加的各种后勤通讯运输车组，接近四千辆工程机械。
超过五十万台无人机，三个直接驻场铁路、电力、通讯系统的工程师团队在不眠不休地帮助维护操控这些东西。
艾氏集团在第一天就压上了所有的力量，不计代价也不要酬劳。
采购什么的，有钱给过去，人家现在也没地方用了……
男人揉了把脸，拿起旁边的茶缸，将冰冷的茶水一饮而尽。
“李部，要不您先去休息一下，这边我看着？”
“你睡得着吗？”
“……可是遇到事情，总得有人拍板，您现在看起来不太好。”
男人侧头和他对视，眼里的血丝清晰可见。
好片刻之后，他深吸了一口气，站起身：“我去睡一个……半个小时，半个小时之后叫醒我。”
“好。”
“还有，明天早上，请艾小姐来一下这边。”
“恐怕来不了。”
“为什么？”
“她现在在那里。”他伸手指了下大屏幕那条刚打通的大动脉：“之前带队去开路的，就是她。”
“……亲自去？”
“亲自去的。”
“她今年几岁？”男人恍惚了一下：“我——之前天海十大杰出青年，那个艾丽娅，是她没错吧？”
他没记错的话，那个‘艾小姐’貌似才十八岁不到十九岁？
“对，是她，是一个人。”
“……”男人想了下，不睡了，走回来开始收拾东西。
“李部？”
“你在这边看着，我去一趟铁老大那边，十九岁的时候，你在做什么？”
“那会儿我高中，想要当个诗人，天天投稿。”
“结果呢？”
“结果我不是在这儿了么，没当成。”
“挺好的，我十九岁的时候，想当兵。”
“成了吗？”
“成了——结果就在这里了——”
男人拿着资料，重新抖擞精神站起身的时候，脊梁挺直如同利剑。
“人家十九岁的小姑娘都在忙着呢，你说咱们怎么睡得着，是吧？”
“……”
……
……
“走不了。”
“走不了？”
“走不了。”
今年春运前夕，许多企业迎来了“提前放假”的返工潮。其中有诸如艾氏集团那样，因为天气原因，想要让员工们早点回去的。
也有一些是因为节庆原因，想着反正今年元旦春节挨着，干脆一起过的。
再加上东煌大多数的外出打工者，都汇集在岭南一带，如今大量的旅客早早就预定了车票。
由于飞机与公路客运的停滞，又有很多外敌的游客被迫选择了火车作为交通工具。
这种种巧合叠加在了一起，最终造成了一天时间前后累计四十万人齐聚岭南火车站候车的奇观。
尽管不断分流再分流，在各个大型展馆都开启了安置点，城际交通跑冒烟了拉人。
但是最后还是有差不多十万人，哪里都不愿意去。
交通信息时代，什么都便捷，可是再怎么便捷，也无法把时光倒流。
对于返乡的务工人员来说，他们大包小包家当带着，不回老家过节过年，去哪里？
对于那些早已经退掉了酒店结束了行程，只带着简单行李的游客来说，不回家躲避料峭寒意，去哪里？
你说不能走不能走，可是你买票的时候你又不说不能走。
我买到票了，你凭什么不让我走？
寒潮来袭，岭南地区的夜间温度，破天荒地开始逼近零度。
这也许对生活在北地的人们来说不算什么，顶多就是个常温。
但对于生活在五岭以南，这个一年中至少有一半以上时间可以穿沙滩裤踩着拖鞋上街的城市，无疑是一场灾难。
这个晚上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近10万人，挤在火车站外7个大雨棚里，艰难地试图熬过这个寒冷冬夜。
他们焦急地等待着那辆属于自己的列车驶来，却怎么也看不到一辆火车进站。
雪灾？哪里有雪灾？看不到雪灾啊！
寒潮和冰雪来袭，导致国内各个地区的铁路干线陷入瘫痪。
虽然羊城火车站虽然幸免于难，但羊城火车站的前方站点，却因为暴雪冰冻无法通车。
于是大家就觉得——只是晚点——只要通车的绿灯亮起来，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火车晚点本是常见的事情，旅客们咬咬牙也忍了。
可随着时间流逝，在人们等了好久之后，寒冷与饥饿消磨着旅客们的耐心。
夜班三点，十万旅客，这是从未见过的密集拥挤景象。
睡不着又冻又饿的旅客们开始焦躁了起来，开始质问工作人员列车为什么晚点，究竟要晚点到什么时候。
随后伴随着把人冻醒的冻雨，各种各样的冲突与矛盾纷至沓来。
旅客与工作人员的矛盾、旅客与旅客的矛盾接踵而至，火车站内乱成了一锅粥。
东煌是有丰富的春运应对经验的，但是春运应对的经验，从来都是把人送回家，而不是把人留下。
现在询问上面，上面忙得焦头烂额，给他们的任务只有一个——
把人留下！
走不了了，那就留下，只能留下。
可是人留下了，吃喝拉撒睡，物资供应哪里来？
应急救灾方面的部门打开各处的仓库，然后错愕地发现压根没有应付雪灾冰冻的大量物资。
五岭以南什么时候™需要担心这种事情？啊？雪灾？冰冻？？
无奈之下，只能先给旅客提供饮食，搭建临时的避雨地点，然后把景区所有的移动公厕拉过来了。
再然后就是连夜去采购物资——谁见过应急救灾需要去市场现买的——可这就发生了。
疏散设施全力运转，公共广播与电子公告系统一直没停过。
可是随着旅客们潮水般的增加，人群的生理极限也受到了挑战。
厕所人满为患，有些旅客甚至“就地解决”，候车室内溢满着恶臭的气息。
凌晨五点多，渐渐地，一些身体素质不强的旅客，因为饥饿和疲惫导致的虚脱晕倒在地。
他们宛如溺水者一般，无助地倒在了人海的潮流中，险些被踩踏。
好在一天一夜，大量的民众都还没被击垮，他们从头顶上把这些虚脱晕倒的群众送出去。
只是被随着被抬出来的人越来越多，现场也变得越来越乱，羊城官方组织的人手已然难以维持秩序。
偌大的火车站里边人声鼎沸，暴怒声，哀嚎声，求助的声音不绝于耳。
还掺杂着许多流言与谎言，一会儿有人说火车进站了，一会儿又有人说火车已经拉一部分人走了。
各种版本的故事都在人群中传播开来，只看得到别人的后脑勺的人群如同翻滚的浪涌。
在这个时候，伴随着车辆的轰鸣声，一辆又一辆卡车驶来，大量军绿色的身影开始出现在火车站外。
不能再让局面乱下去了，不能失去秩序。
哪怕是搭人墙，也要把人群拆开分流安置好。
因此东煌军方派遣了四万名子弟兵，连夜赶赴火车站，进行秩序的维持。
看似往本就拥挤的火车站又加了一批人，可是子弟兵们强大的纪律性，有效地维护了现场的秩序。
在他们两班倒几乎一昼夜的努力下，羊城火车站滞留拥挤的十万人，被再度分流到了临近的展馆之中。
等到第二天天明，偌大的羊城火车站里，除了四万子弟兵之外就只有五万不到依旧不愿意离开的旅客了。
可这还不是结束，这只是又一场战斗的开始。
别忘了那些分流到展馆的旅客们，也是要送回家的。
暂时的安置，只是权宜之计，怎么送回去？
整个粤北超过两百万人，在春节的时候要离开这里，返回家乡。
这次分流五万，下次分流十万，不过是杯水车薪！
官方让电视台组织能够安抚人心的义演晚会，宣传留在本地过年，宣传不要去冒险拥挤。
同时这个晚会还有另外的一个目的，那就是向社会进行救灾物资的募捐。
羊城距离天海一千四百多公里，但是距离紫荆仅仅只是一步之遥。
霍大佬、陈先生等人，早年间都在羊城奋斗过。
甚至当年还只是一片滩涂的南沙，都是霍大佬带头搞投资拉起来的。
远在天海的霍大佬看着曾经奋斗过的城市遭遇如此窘境，急得五内如焚，开始在天海募集物资试图转运过去。
而他才刚刚开口，就收到了来自蒋天艺的拜访请求——
“这个时候，还忙着搞什么社交！这是过节拜访的时候吗？”
霍大佬很生气，蒋丫头在这方面的觉悟，远远不如艾丫头！
但是看到蒋天艺随着拜访送来的单子，他就又惊讶了起来。
“她怎么会准备这么多东西……快！快让她来——不对，我亲自去！”
霍大佬可没什么架子，他亲自出去把蒋天艺接了进来。
然后才知道为什么蒋天艺会在羊城那边也准备了那么多物资。
——艾丽娅预定的！
艾丽娅在羊城那边的中转点，委托天润百货的渠道和仓储代储了一批救灾物资。
而且还是五岭以南地区八辈子都不见得用得上一次的棉大衣、棉被等8个品种的救灾物资。
衣物被褥之类的，共计三十万件套，而帐篷、折叠床之类的物资更多，共计五十万套。
这些价值好几个亿的救灾物资，能够保障约五十万人的应急需要。
而且根据现有的存储点中转，可以迅速覆盖周边的各个地区，中转快捷，随用随取。
除此之外，还有天润百货早先时候和爱丽来合作的，在国内建立的直采基地和物流园，也可以用了。
羊城附近的物流园，每天可以供给蔬菜250吨，可满足城区50万人消费。
日供应米、面、油等约200吨，冷鲜肉、水产、禽蛋等150吨。
全力运转的话，可以成为目前羊城附近最大的生活物资供应基地和中转站。
而园区园区储备的米、面、油、冷冻猪肉等生活物资，可满足市民1个月的用量。
霍大佬问，你们怎么会存着这么多东西？
蒋天艺叹了口气，她单以为艾丽娅是拜托了她，却不知道艾丽娅最喜欢的就是饱和式救援。
在确认可能要出事之后，她哪里只联系了蒋天艺，还通过爱丽来商超连锁，联系协调了四百多家供货商。
整个东煌都有她的人，提前差不多一个月去各地组织货源。
“为了确保新鲜，蔬菜生鲜这东西，主要从羊城本地和周边地区采购的。”
“土豆、大米这些，来源就很广，最远的甚至有来自内蒙的，这样的保供点，一共有七个。”
这七个保供点，位于不同的七个主要省会城市，货来了蒋天艺才知道艾丽娅为什么要花钱买仓储。
别说她自己的爱丽来商超了，就连蒋天艺的天润百货仓储链加上，也差点没塞得下这些东西。
要知道这种程度的物资储备，哪怕是官方也得是省级救灾物资储备库才会对应差不多的量。
艾丽娅一口气塞了七个——她的钱是大风刮来的的吗？
艾丽娅：对啊，大风刮来的，怎么样？
对她来说，这钱还真就是捡的。
重樱医疗业界的收获，现在用在真的治病救人应急救灾方面，不是很合理嘛？
“应急物资是捐赠的，保供点的各类米面粮油蔬菜生鲜，是平价出售，平抑物价的。”
看着霍大佬戴着眼镜看得认真的样子，蒋天艺想了想：“霍先生，需要我们组织一次募捐吗？”
“啊……啊？哦——要，那还是需要的，这个可以走天海商会这边的渠道。”
霍大佬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这丫头……这丫头真的是……”
“是艾丽娅哪里做得不对吗？”
“对，很对，只是感慨罢了……蒋丫头啊，我知道你心疼钱。”
“霍先生言重了，为国解忧，我们也有责任。”
“不不不，不是那么大的说法，我知道你心疼钱，很正常，谁不心疼啊？”
霍大佬摆了摆手：“艾丫头不心疼，那是她的问题，她那脑子和正常人都不同。”
“……”
“但是你想啊，人心都是肉长的，这天寒地冻的，你给人能送过去一套棉服一套被褥，人家能念你的好啊。”
这也就是商业企业，这要是个人偶像明星什么的，粉丝那不得蹭蹭涨。
逼急了没办法了天寒地冻直打哆嗦了，人给你送热水送棉服送被褥，再往你手里塞一碗热饭菜热汤。
这能值多少钱啊？几百几千也是有价买得到的，可这会儿是钱的问题吗？
但凡是长点心的，这就是路转粉了，自己粉完家里粉，发动朋友亲戚打call应援。
以后生孩子了，都得跟孩子唠一嘴。
就这个大姐姐，啊，看到了没就她。
当初你爸爸妈妈好悬没撂那儿，人给拉了一把，孩儿啊你得念人家的好啊……
一粉传三代，人走粉还在——东煌人骨子里除了大无畏的造反精神，就是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的高道德标准了。
蒋天艺做生意吧，还行，做慈善什么的，也有在做。
但是她的心思太窄了点，有点类似纯粹的生意人。
可问题是，哪里有什么纯粹的生意人，自己糊弄自己呢？
“人这种东西，是讲感情的，我现在这么急，因为我对羊城有感情，天海人喜欢爱丽来商超，也是因为他们对那地方有了感情，做生意这方面，你投资的是项目，这确实是赚钱的路子，可是还不够。”
蒋天艺低下高贵的头颅，做生意这方面，霍大佬有教育任何人的资格。
“艾丫头投资的是行业，是人才，甚至是市场——你得跟她多学学。”
“……是。”
“当然啦也别学太像，她那路子别人走不动的，心没那么大，你能学个三分，那就够了。”
艾丽娅已然注定是要成为东煌官方重点扶持对象的存在了，这方面蒋天艺学不来也学不了。
似乎是对蒋天艺这次的表现感到欣慰，霍大佬又拉着她聊了许多，最后甚至破天荒地给了她一个承诺。
“你的天润百货，和艾丫头的爱丽来商超，准备在羊城那边开张吧，我说的！”
想要出售这些物资，进行市场调节平抑物价，那自然就得有销售的渠道。
要不然让市民们提着菜篮子去仓库里直接挑选啊？
商超百货各有各的地盘，想要打入别人早已经霸占的事情千难万难。
可是如今倘若天润百货和爱丽来商超带着这些急需的物资，说我们来帮忙啦，那就谁都不好拦他们。
甚至官方都会给他们相应的便利和支持。
至于说只是打着这样的名义，却不干承诺的事情……
真以为羊城官方提不动刀子？
蒋天艺曾经想过好久怎么进入五岭以南的市场，紫荆地区就没有不去那边经营的。
蒋氏集团当初也有这方面的经营，可那是她父亲时代的事情，现在想要重新挤入进去困难重重。
只是没想到今天本来说是来做慈善的，居然获得了霍大佬这种存在的直接承诺。
谁敢在这个阶段打压她们，那就是不给霍大佬这个面子，霍大佬就得还手啦！
有竞争什么的，那是以后站稳脚跟之后的事情，到时候大家公平公正打过，霍大佬才不会管。
待到离开了霍大佬的住所，蒋天艺都还在有点恍惚。
车上小助理拿着一份文件递给她：“董事长，羊城那边出了点问题。”
工作的时候，小助理叫她董事长，平日里才叫大小姐。
她这么一叫，车上看窗外风景，思考艾丽娅到底获得了什么支持的蒋天艺回过神。
她看了眼文件，随手就递了回去。
“没问题了，告诉那边的负责人，让他去给那些同行递个话。”
“什么话？”
“问问他们，他们说我蒋天艺没资格当这个过江龙，去羊城开商超抢地盘，那霍泰来有没有资格。”
小助理张了张嘴，好半天咽下去欲言又止的话：“就——原话说啊？”
“就原话，一群什么东西……我是去做生意的吗？我这是做慈善！然后不小心做赚了而已！”
说着蒋天艺还直接给艾丽娅打了个电话，告诉她这些破事儿。
艾丽娅那边似乎正在忙，耐心听完了蒋老板的牢骚之后，便只是哈哈大笑。
『家书千里只为墙，让他三尺又何妨？他们要是要，我那些东西全送他们都行，他们敢收吗？』
“……你那边在做什么呢？这么吵？”
『当然是在做更有意义的事情，商超这边好姐姐你看着办，怎么都好，亏了算我的，赚了是你的。』
“你就一点都不在意？”
『要在意的事情太多了，多少事，从来急，天地转，光阴迫，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
通讯那边，似乎还传来了乐乐的高声应和，志气昂扬不知道在忙什么——
『四海翻腾云水怒！五洲震荡风雷激！』
『要扫除一切害人虫，全无敌——』
“……艾丽娅。”
『嗯？』
蒋天艺闭上眼睛，而后重新睁开，咬牙切齿。
“你欠我至少二十个亿！记好了！只多不少！”
『——好！』
挂断电话，蒋天艺掏出签字笔。
“清点我们手头的物资库存，把供货渠道全都联系上。”
“谁抬价退谁的货，问他们是要一顿饱还是顿顿饱。”
“另外和南方二十二省的同行都打个招呼，只要我有的，他们肯平价供货保证供应，就可以从我这里拿货，他们出个运费就行，我不加价，别人也别想加。”
她在文件上划了一条线，确定了基础的物资供应量，然后签了个日期。
“保证两个月之内，没人能从我眼皮子底下，赚到这份天灾时候的亏心钱！”
“……是。”
“还有，天海晚会义演这边，和他们打个招呼，把艾丽娅发的那个专辑拿上去放一下。”
“大小姐？”
“霍先生对她很看重，而且我怀疑她背后还有上面的关系。”
蒋天艺揉了揉额角：“这段时间我和她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得拉她一把，她不懂养望，可是机会不该错过。”
她不怕得罪同行，可为什么不把艾丽娅捧得高高的，让她去当挡箭牌呢？
“哦……”
“不着急，不着急……等这些事情都忙完了，她没了救苦救急的金身，我有的是办法收拾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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