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70
接下来的十分钟，宁烊仿佛陷在一团看不清的深雾里。
周遭影影绰绰,有人在喊,有人抓着他的手低声说着什么,杂乱而急促的脚步声在身旁响起,不知过了多久又全部安静下来，如同一阵席卷旷野的疾风。
而他就像被风抽走灵魂的傀儡，什么都看不到，也什么都做不到。破旧的记忆里不太完整地闪过好几个画面，宛如拼图碎块一样散落在地上,化成一根根尖锐的针刺,每走一步都鲜血淋漓。
昏暗的卧室、男人与女人、四周的拳台围绳与台下热烈的欢呼,最后都变成乱糟糟的黑暗……
隐约间他听到有人在喊他的名字，还听到一声细软的喵叫。
直到被人一把拢进怀里，宁烊才发觉这并不是自己的幻觉。
围观人群散去一些,停在路边的黑色奥迪不知何时不见了,唯有地上残留的铁锈般的血迹。
短暂的几分钟,却像过了一个世纪那样长。
“……我妈呢？”宁烊盯着地上的血迹,声音与脸色一样苍白。
刚才的混乱过后,连同那个女人一起消失的还有宁烊妈妈。
他隐约听见妈妈对他说了什么，但他没有听清。
“刚刚你那个邻居于叔刚好路过，陪阿姨一起去医院了。”姜破抱着他说，“他们让你先回家等消息。”
他刚才就在不远处，宁烊冲过去的时候他就感觉有点不对，但是他一手抱着纸箱,一手在箱子里逗猫，愣是没抓住他。
姜破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完全暴走的宁烊。
心里没有惊骇，只有满得快要溢出来的心疼。
宁烊沉默地站了很久，久到周围看热闹的人都走光了，他才低声开口：“破哥。”
“嗯，我在。”姜破赶紧回答。
“你……摸摸我的头吧。”宁烊说。
姜破愣了愣，但很快反应过来，伸手轻轻揉了下宁烊的发顶。
少年的黑发蓬松而细软，额前的头发有点长了，低头的时候总能挡住半截眼帘。姜破心痒，弯着手指挑开一缕，便觑见了宁烊眼角洇出的水光。
他呼吸一窒，紧接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从胸口炸开。
姜破有些慌乱地去吻宁烊的眼角，果然尝到一丝湿咸的味道。
操，谁告诉他男朋友哭了要怎么哄？
顾不上旁边还有没有没走远的人，他不断在宁烊眼角和脸颊上轻啄着，闷声道：“先回去，嗯？”
宁烊却摇了摇头，与他耳鬓厮磨了一会儿后说道：“我要去医院。”
姜破皱了皱眉，刚想说什么，就听宁烊又重复了一遍：“我要去医院。”
于是姜破就很没出息地被男朋友策反了，拿出手机叫车：“好，我们去医院。”
一路上，宁烊竭力维持着表面的镇定，但攥着姜破的手却还是止不住的发抖。
他推人的那一下力道虽然很重，也不至于达到血流不止的程度，会发生那种情况的，只有一种可能——对方怀孕了。
“……我不知道。”宁烊声音有点抖，“如果我知道……我不会……”
“嗯，别怕。”姜破轻声安慰，“有我在。”
其实从宁烊之前的反应来看，姜破已经差不多猜到那个女人是谁了。
怀孕的小三上门耀武扬威，换做是他，可能也会受不了。
但就算受不了，宁烊也不会在明知对方怀孕身体虚弱的时候趁机推她下台阶。
他认识的宁烊，虽然看着冷漠，但也会在车站挺身而出帮人抓小偷；虽然不近人情，但体委找他报名运动会，他也不会拒绝；因为他和人打的一个赌约，即便受伤，也想继续上场帮他打赢比赛。
他就是那种嘴上不说，甚至开口句句都是嘲讽，却会用行动表达善意的人。
这样一个人，怎么会故意推一个孕妇呢？
可能他伸手的时候，连他自己都没想到会有这么严重的后果。
两人很快到达医院急诊室。
宁烊看到妈妈捂着胸口坐在手术室外的椅子上，于叔在旁边陪着她，前面急诊室的灯牌亮着绿光，显示正在手术中。
他心颤了一下，连忙跑过去：“妈。”
宁妈妈抬头，看见儿子后露出一个虚弱的微笑：“没事，不是让你和小破在家等着吗，怎么过来了？”
宁烊眉头微蹙：“我不放心……”
他顿了顿，又道：“是我推的人，如果真有什么事……我会负责的……”
不是故意的，不知道——这些都不是逃避错误的借口。
宁妈妈摸了摸儿子的脑袋，抬头看向站在不远处的司机小李：“宁致远知道了吗？”
小李默默点了点头，刚才他离开了一会儿就是去给宁致远汇报情况了。
“宁总很生气，他说他马上就到。”他闻言叹了口气说，“少爷......您这次是真的有点过分了。”
这话其实是在变相提醒宁烊，宁致远现在正在气头上，宁烊最好不要和他见面。
这俩父子平时关系就冷若冰霜，现在又发生了这种事，见了面会变成什么样更是不好说。
可惜他想错了，宁烊从来不是会当缩头乌龟的人。
况且他要是走了，他妈妈怎么办？宁致远的火没地儿撒，会不会撒到妈妈身上？“小破，真不好意思，让你也跟着跑一趟，”宁妈妈转头看向姜破，说道，“不如你跟着老于先回去，下次阿姨再好好招待你。”
这种时候姜破怎么可能走？他必须得陪在男朋友身边！
只是他还没开口，于叔就先说话了，他摇头说：“不行，我还是在这陪着你们吧，你们娘俩在医院能干什么，总得有个人跑上跑下的帮忙吧？”
友军抵达战场，姜破忙不迭点头：“对啊！宁烊的事儿就是我的事儿，阿姨您别客气——哎，这猫抱得我手都酸了，先在这儿放放。”
他把纸箱子放在宁妈妈旁边的座位上，果然吸引了宁妈妈一部分注意力，问道：“这是哪来的猫？”
姜破笑嘻嘻地说：“我和宁烊一起领养的，叫吃得快。”
于叔也凑过来看了看，说道：“说起来我以前也养过一只猫，和这只还挺像的。”
被它爸匆忙定了个小名的吃得快冲几人喵呜了一嗓子，可能从小就看人脸色长大，这会儿倒也非常乖巧，不吵不闹，安静地窝在箱子里。
姜破你靠一只猫缓解了手术室外的气氛，他冲宁烊笑了一下，后者看着他，脸上也终于浮现一丝笑容。
然而气氛好了没多久，就被不远处传来的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
伴随着女人略带焦急的声音，手术室外等着的几人都抬头看去，来的不止宁致远一个，还有宁烊的小姑宁熏。
由于宁致远渣爹的形象早在姜破脑子里扎了根，所以乍看到这位西装革履的宁总，姜破心里是半点提不起好感。
对方虽然穿得人模狗样，五官容貌也和宁烊有四五分相像，但两人的气质却大不相同。
“到底怎么回事？”宁致远皱着眉大步走过来。
“我中午见嫂子的时候她还好端端的，怎么这就出事了呢？”宁熏说。
小李低着头，又将情况如实汇报了一遍。
宁致远显然非常生气，但一贯良好的修养不允许他在大庭广众之下做出过激行为。
他胸膛剧烈起伏了两下，唇边轻轻溢出一声冷笑，低声斥道：“秦曼，你看看，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好儿子！”
秦曼就是宁妈妈的大名，在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秦曼微微有些愣神。
除了宁致远，真是很久都没有人这么指名道姓地叫她了，也很久没有人用这样冰冷而冷漠的目光看她。
谁能想到二十年前，这个男人还在婚礼上郑重承诺会一生一世爱她守护她呢？
“这不是烊烊的错。”秦曼站起身说。
宁熏冷笑：“不是他的错？他在大街上把一个怀着孕的女人推倒，现在她还躺在手术室里！你告诉我他没有错？”
这时候带宁熏在场的好处就体现出来了，宁致远太在乎自己的面子，不想和前妻在医院发生口角争执，宁熏却没有这个顾虑。
有些话他不能说的，宁熏可以说，他只需要在旁边默默施压就好了。
于叔生怕对方真的过来对秦曼动手，连忙挡在前面。
然而下一秒他就看见宁烊越过他走了上去，对宁致远冷声道：“别指责我妈，你没资格。”
宁致远看着这个儿子，微微皱起眉。
宁熏见二哥吃瘪，更加生气：“他没资格？你现在翅膀硬了，连你亲爸都不认了是吧？”
“这件事是我一个人的错，我会负责，之后你要打要骂，还是要我偿命，我都别无二话。”宁烊说，“但你唯独没资格的，就是对着我妈指手画脚——还有你，小姑，在我忍不住动手前最好闭紧你的嘴。”
宁熏死死瞪着他，但因为最后那句狠话，让她多少有些忌惮——这疯小子连孕妇都敢打，还有什么他不敢的？
“宁烊，这就是你对长辈说话的态度？”宁致远一瞬间仿佛不认识这个儿子似的。
他承认很多年前是他做错了事，让这个家庭分崩离析，也让他的儿子离他而去，视他如仇人。
但这么多年，他自认为对他们母子的补偿已经够多了，离婚到现在，每个月的抚养费他也从来没有赊欠过，对他们母子也全心全意照顾着，却没想到，宁烊对他的恨从来都没有减少过。
那能怎么办呢？还要他怎么样呢？
他们到底要折磨他多久才甘心呢？
宁致远甚至觉得这对母子就是上天故意派来折磨他的，让他的日子永远不得安生。
宁致远咬牙道：“就因为你厌恶我，想要报复我，所以就对一个孕妇动手？”
“......”宁烊皱眉看着他，不知道他是从哪得出这个答案的。
“如果不是因为你是我儿子，我早就报警把你送警察局了知道吗？”宁致远冷声说。
“你可以把我送警察局。”宁烊说道。
当着宁致远的面，他不想解释，也懒得解释了，如果这是宁致远想要的结果，那么他接受。
“呵，这可真是我的好儿子啊。”宁致远大概是气狠了，再也无法维持表面的修养。
宁烊看着他，隐约猜到他接下来会说什么，但是他却无力阻止。
“以前要不是我花钱帮你摆平，你这会儿早就坐牢去了，还能站在这跟你老子顶嘴？”宁致远犯狠似的，突然咧着嘴笑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俩崽崽的爸爸都好过分，还是我这个亲妈好_(:з」∠
大家圣诞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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隐约间他听到有人在喊他的名字，还听到一声细软的喵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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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暂的几分钟,却像过了一个世纪那样长。
“……我妈呢？”宁烊盯着地上的血迹,声音与脸色一样苍白。
刚才的混乱过后,连同那个女人一起消失的还有宁烊妈妈。
他隐约听见妈妈对他说了什么，但他没有听清。
“刚刚你那个邻居于叔刚好路过，陪阿姨一起去医院了。”姜破抱着他说，“他们让你先回家等消息。”
他刚才就在不远处，宁烊冲过去的时候他就感觉有点不对，但是他一手抱着纸箱,一手在箱子里逗猫，愣是没抓住他。
姜破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完全暴走的宁烊。
心里没有惊骇，只有满得快要溢出来的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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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摸摸我的头吧。”宁烊说。
姜破愣了愣，但很快反应过来，伸手轻轻揉了下宁烊的发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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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破有些慌乱地去吻宁烊的眼角，果然尝到一丝湿咸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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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不上旁边还有没有没走远的人，他不断在宁烊眼角和脸颊上轻啄着，闷声道：“先回去，嗯？”
宁烊却摇了摇头，与他耳鬓厮磨了一会儿后说道：“我要去医院。”
姜破皱了皱眉，刚想说什么，就听宁烊又重复了一遍：“我要去医院。”
于是姜破就很没出息地被男朋友策反了，拿出手机叫车：“好，我们去医院。”
一路上，宁烊竭力维持着表面的镇定，但攥着姜破的手却还是止不住的发抖。
他推人的那一下力道虽然很重，也不至于达到血流不止的程度，会发生那种情况的，只有一种可能——对方怀孕了。
“……我不知道。”宁烊声音有点抖，“如果我知道……我不会……”
“嗯，别怕。”姜破轻声安慰，“有我在。”
其实从宁烊之前的反应来看，姜破已经差不多猜到那个女人是谁了。
怀孕的小三上门耀武扬威，换做是他，可能也会受不了。
但就算受不了，宁烊也不会在明知对方怀孕身体虚弱的时候趁机推她下台阶。
他认识的宁烊，虽然看着冷漠，但也会在车站挺身而出帮人抓小偷；虽然不近人情，但体委找他报名运动会，他也不会拒绝；因为他和人打的一个赌约，即便受伤，也想继续上场帮他打赢比赛。
他就是那种嘴上不说，甚至开口句句都是嘲讽，却会用行动表达善意的人。
这样一个人，怎么会故意推一个孕妇呢？
可能他伸手的时候，连他自己都没想到会有这么严重的后果。
两人很快到达医院急诊室。
宁烊看到妈妈捂着胸口坐在手术室外的椅子上，于叔在旁边陪着她，前面急诊室的灯牌亮着绿光，显示正在手术中。
他心颤了一下，连忙跑过去：“妈。”
宁妈妈抬头，看见儿子后露出一个虚弱的微笑：“没事，不是让你和小破在家等着吗，怎么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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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妈妈摸了摸儿子的脑袋，抬头看向站在不远处的司机小李：“宁致远知道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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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时候姜破怎么可能走？他必须得陪在男朋友身边！
只是他还没开口，于叔就先说话了，他摇头说：“不行，我还是在这陪着你们吧，你们娘俩在医院能干什么，总得有个人跑上跑下的帮忙吧？”
友军抵达战场，姜破忙不迭点头：“对啊！宁烊的事儿就是我的事儿，阿姨您别客气——哎，这猫抱得我手都酸了，先在这儿放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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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宁致远渣爹的形象早在姜破脑子里扎了根，所以乍看到这位西装革履的宁总，姜破心里是半点提不起好感。
对方虽然穿得人模狗样，五官容貌也和宁烊有四五分相像，但两人的气质却大不相同。
“到底怎么回事？”宁致远皱着眉大步走过来。
“我中午见嫂子的时候她还好端端的，怎么这就出事了呢？”宁熏说。
小李低着头，又将情况如实汇报了一遍。
宁致远显然非常生气，但一贯良好的修养不允许他在大庭广众之下做出过激行为。
他胸膛剧烈起伏了两下，唇边轻轻溢出一声冷笑，低声斥道：“秦曼，你看看，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好儿子！”
秦曼就是宁妈妈的大名，在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秦曼微微有些愣神。
除了宁致远，真是很久都没有人这么指名道姓地叫她了，也很久没有人用这样冰冷而冷漠的目光看她。
谁能想到二十年前，这个男人还在婚礼上郑重承诺会一生一世爱她守护她呢？
“这不是烊烊的错。”秦曼站起身说。
宁熏冷笑：“不是他的错？他在大街上把一个怀着孕的女人推倒，现在她还躺在手术室里！你告诉我他没有错？”
这时候带宁熏在场的好处就体现出来了，宁致远太在乎自己的面子，不想和前妻在医院发生口角争执，宁熏却没有这个顾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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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件事是我一个人的错，我会负责，之后你要打要骂，还是要我偿命，我都别无二话。”宁烊说，“但你唯独没资格的，就是对着我妈指手画脚——还有你，小姑，在我忍不住动手前最好闭紧你的嘴。”
宁熏死死瞪着他，但因为最后那句狠话，让她多少有些忌惮——这疯小子连孕妇都敢打，还有什么他不敢的？
“宁烊，这就是你对长辈说话的态度？”宁致远一瞬间仿佛不认识这个儿子似的。
他承认很多年前是他做错了事，让这个家庭分崩离析，也让他的儿子离他而去，视他如仇人。
但这么多年，他自认为对他们母子的补偿已经够多了，离婚到现在，每个月的抚养费他也从来没有赊欠过，对他们母子也全心全意照顾着，却没想到，宁烊对他的恨从来都没有减少过。
那能怎么办呢？还要他怎么样呢？
他们到底要折磨他多久才甘心呢？
宁致远甚至觉得这对母子就是上天故意派来折磨他的，让他的日子永远不得安生。
宁致远咬牙道：“就因为你厌恶我，想要报复我，所以就对一个孕妇动手？”
“......”宁烊皱眉看着他，不知道他是从哪得出这个答案的。
“如果不是因为你是我儿子，我早就报警把你送警察局了知道吗？”宁致远冷声说。
“你可以把我送警察局。”宁烊说道。
当着宁致远的面，他不想解释，也懒得解释了，如果这是宁致远想要的结果，那么他接受。
“呵，这可真是我的好儿子啊。”宁致远大概是气狠了，再也无法维持表面的修养。
宁烊看着他，隐约猜到他接下来会说什么，但是他却无力阻止。
“以前要不是我花钱帮你摆平，你这会儿早就坐牢去了，还能站在这跟你老子顶嘴？”宁致远犯狠似的，突然咧着嘴笑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俩崽崽的爸爸都好过分，还是我这个亲妈好_(:з」∠
大家圣诞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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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在2019-12-2319:25:19~2019-12-2519:31:0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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