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_深情炮灰决定摆烂[快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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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七章

  第九十七章

  除夕夜,流放三年多都快被遗忘了的人回来了,还是被那位年轻又乖戾的帝王亲手抱回宫里的。

  一时之下,宫里、朝廷甚至民间都议论纷纷。

  要知道三年前年轻帝王大怒将丞相流放还在额头侮辱刺了字,此番举动堪称决绝,半点儿情面也没留下。

  可紫宸殿外的宫婢也确实看见年轻帝王抱着那怀里单薄瘦弱的人,步伐稳当,举止竟是罕见小心翼翼,生怕碰到怀里人的伤似的。

  当然,宫婢怯懦,不能直视帝王尊容,只是远远在雪色里瞄了眼就飞快跪下叩拜,入目只是金丝玄靴经过,连带着一滴滴落下的血砸在雪地里,触目惊心。

  那血肯定不会是帝王的。

  宫婢们心下一惊,胆大点的人,禁不住抬起下颚远远望了一眼,这宫婢容貌清秀,才刚入宫不懂规矩,又实在渴求着想看那人一眼。

  这人不是帝王越渊,却是曾经的周丞相。

  三年前哪家还不知道惊才绝艳周丞相呢?白衣谪仙,容貌清俊,温和懂礼,甚至于在这三妻四妾是正常现象的世间,周丞相说过“一生一世一双人”并且一直这样做。如此,京都那些个女子有几个不倾慕于他?

  帝王神色稍缓,有此小插曲,太医再不敢分神,专心致志做他的分内之事。

  “拖下去。”

  ——

  年轻帝王不喜吵闹,故而,那些宫人很快便曲着身子退出了紫宸殿,在外守候。

  太医手指搭在那细瘦腕骨都觉得心惊,禁不住脱口而出:“他经历了什么?”

  很快就上前来了几个太监,往宫婢嘴里匆匆塞了布条,只听得她呜呜声,雪地里被拖出一道长长痕迹来,所有宫婢趴伏着跪在雪里,膝盖渗入寒来,她们没有抬眼,也没有好奇那新来宫婢即将迎来是什么命运。

  周寂疆隐约觉得那眼神,似隔着千山万水,竟有令人捉摸不透情意,太汹涌了,就好像等了数十年终于如愿以偿,以至于那眼神落入周寂疆眼里比烛火还烫,又带着点儿疯。

  当然,这是在那些人眼中。

  夜深,几位太医行色匆匆,最后几乎是连滚带爬进了紫宸殿,跪立在床头为那位把脉续命。

  周寂疆下意识绷直了腰背,他怕谢池春扑上来失控啃咬他,要是那样,他抵不过,好歹也要走个形式。

  太医战战兢兢拎着交趾黄檀所制的提梁小药箱匣,为龙床上的人把脉以及检查身体,期间,他无可避免触碰到对方,旁边视线沉默而具有侵略性,让他把脉手指都险些不稳。

  等那些宫人端着一盆盆血水出去了,太医也让人往嘴里塞了东西,硬生生被人拖着臂膀拉下殿外。挣扎时提梁小药箱匣摔落地面,几个精致小药瓶掉了出来,在帝王那金丝绣边的玄靴滚了一圈。

  周寂疆眼皮子很重,他勉强转头望向门外,随之,第一反应就是要支起上半身,下床,跪帝王。

  可是他不得不做。

  太医连忙聚精会神,这一低头仔细看,就让他哑然。

  无他,也就是这位昔日尊荣无限、白衣不染纤尘的周丞相,状况实在是太差了。

  然而年轻帝王腰板挺拔,身量甚伟,蓦然,止住脚步,回转过头来。

  太医有预料,这次包扎结束,他决计会被寻个由头,处死。

  周寂疆其实中途醒来过一次,情绪不稳定,拖着身体爬下了床说了几句话,伤口又裂开流了不少血,就又昏过去。

  不多时,殿内恢复平静,除了宫人间压抑气氛,好似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绝望在心脏蔓延,她来不及哭着求饶就听到了帝王低沉冷漠的嗓音。

  显然,他认为太医过后,便是他遭殃了。

  “再抖一下,手可以不要了。”谢池春淡淡道。

  帝王越渊有双令人称道的狭长而漂亮的凤眼,眼尾上挑,在冬日,冻得稍微红了些,漫不经心望过来就让人一阵惊心动魄,然而,除了周寄疆,很少有人发现这点。

  到了某个步骤,太医伸出手指想揭开病床上那人衣襟,只是想起什么,忽而毛骨悚然,他侧头,果然对上一双深邃漆黑的眼睛。

  谢池春先是愕然,再之,侧头望向那些宫人。

  可是龙床上的人被吵醒了。

  可深宫层层绕绕,红墙泣血似的,她们出不去,就习惯了,也麻木了。

  漆黑长夜,殿内亮着烛火,虽微弱,但足够照亮龙床。

  也不知这位昔日丞相说了什么,帝王唤那些宫人进来收拾地面血迹时,脸色阴得厉害。

  谢池春现在跟疯狗见到肉骨头似的。

  他语气颇淡,但没人怀疑他话里真实性。

  帝王威压似与生俱来,帝王越渊轻易一个眼神,凉薄冰冷,轻易让宫婢呼吸一窒。纵然是百般渴求,她都不应该在帝王面前窥视周丞相,那是找死。

  帝王黑眸犀利。

  又很快被一个宫人拾起,收掉。

  谢池春就坐在床边,他低垂着眉目,极具锋利的眉眼,在红色烛火映照下,眸若含水。

  所幸谢池春还有些理智,他抿唇盯着周寂疆,似乎压抑着,还以为他是紧张惶恐。

  宫里有荣华富贵,又藏着锦绣前程,旁人不清楚,宫外人想进来,里面人却挣扎着想出去。

  他全身上下都有各种伤,能看得出来大部分是遭受虐待毒打,轻则刀痕,严重时候断了几根肋骨差点伤及内脏,腿还废了一条。

  “……”

  察觉失言太医又诚惶诚恐:“臣真是觉得了解病因,更容易对症下药。”

  三年多未见了,对于周寂疆来说是这样,翻天覆地的变化,让他对帝王有了防备也有了敬畏,或者说,更深一层厌恶。

  周寂疆自己都没发现这一点。他先前匍匐在帝王面前是全然被驯服的模样,看向谢池春眼神浑然都是陌生,简直三年前他们就从未相识一般。

  谢池春发现了这一点,他心一点点沉了下去,如坠冰窖。

  他竟然不知所措,愧疚在心间愈发高涨,近乎满溢。

  若是他人,让他不舒服,杀了就是,然而周寂疆不同。

  那是让谢池春胸膛盈着汹涌澎湃的爱,也不敢贸然上前拥抱的人,他怕,碰到周寂疆单薄身躯上遍体的伤。

  抱不得,随意不得。谢池春竭力想要周寂疆知道,他在意他,不会再伤害他。

  无法行动,言语就显得那般重要。

  “别怕我。”他低低从唇齿里挤出来这句话,“你不知道我有多想你。”

  想得他疯了。

  他不是没见周寂疆三年多,而是几十年。

  其实那几十年他一步步往上爬,忙着做他的九五之尊,完成他的千秋伟业,他并没有想起过周寂疆这号人物。

  直至晚年他什么都做到了,却夜夜梦魇,身体病痛折磨,身旁无人,才想起来了曾经有那么一个人,也暴烈爱他至死。

  于是他去往平川城,却发现周寂疆流放三年多早就死了,尸体丢进乱葬岗被狗啃了,骨头都找不出来哪具是他的。

  一开始他并不觉得那有什么。

  只是回到京都他会暴瘦厌食、会失眠呕吐,甚至会没理由心绞痛,一夜须发全白,他会午夜梦回突然冷汗涔涔,噩梦惊醒发现自己喊着那位年轻丞相的名字。

  然后接下来一整夜,他都在心有余悸或焦躁的负面情绪下,不能安睡。

  他曾经以为是周寂疆鬼魂作祟,还请过一些道士做法驱鬼,以为过一段时间就好了。

  不可能的。他仍旧做着年轻丞相冻死在小巷子里的噩梦,那种影响也不会随时间推移而消失,而是愈演愈烈。

  到最后即使白天他也很难保持清醒了,在高兴时,他都会突然想起夜间那些破碎而灰暗锋利的记忆,刹那,后脑就像是被人恶狠狠敲下闷棍。

  直到把齐连周逐出京都,齐连周讽刺他,戳开他内心隐秘藏着掖着不愿意让人瞧见的。

  这时候就得说有时候一个人醒悟,需要大部分千刀万剐,也需要有人恰到好处“提醒”。

  至少谢池春那样才真正意识到了丞相周寂疆对于他,到底是什么。

  是臣子,是家人,也是让他无意识依赖,让他爱到骨头缝里的爱人。

  也只有周寂疆知道并且能喊他的小字,其他谁也不行。

  “……”

  谢池春生来与他人不同,记忆超群,奈何几十年阴阳相隔,他很难记得年轻丞相是什么眼睛什么鼻子,只依稀记得那是个比月华还皎洁、比雪还干净、比水还澄澈的君子。

  但他很清楚一点。

  丞相死那年,准确来说,才二十有三。

  他下山那年十六,跟着谢池春四年,也才及冠的大好年纪,一般京都男子也才刚施展抱负,可他却早就做到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

  周寂疆无疑是天纵奇才,在越国京都乃至天下都留下了浓重一笔,以至于后世无数文人墨客都感慨天道不公,如此惊才绝艳的人,偏生遇见天子谢渊那般戾气深远、暴虐多疑的君主,真乃天妒英才。

  这现在,龙床上单薄瘦弱的那位君子,后背紧贴着墙,就那样蜷缩着,听着他一字一句失而复得欢喜而来的疯狂爱语。

  谢池春说对不起,他动也不动一下。

  谢池春说爱他,他毫无波澜。

  简直就像是木头做成的假人。

  只有谢池春倾身轻轻拨开他额前碎发想要亲吻他那个“奴”字,他才会偏开头躲避,用着许久不曾说话的嘶哑嗓音,不熟练说出那么一句话。

  “说够了吗?我什么时候可以回平川城。”

  谢池春指尖连着臂膀都僵住了,他甚至感觉殿内许是窗子没关紧,漏进风声,让他听错了。

  然而周寂疆偏偏重复了一遍。

  是的,他没听错。谢池春后知后觉。

  周寂疆竟然想要回那个让他受尽折磨的平川城,哪怕做乞丐,受尽欺辱,也不想要待在京都,待他身边?

  谢池春企图从他眼底看出类似于赌气的情绪,可是什么也没有,周寂疆眼里只有麻木漠然。

  周寂疆是真觉得待在京都不如回平川城。

  “你是不想待在我身边,还是觉得京都不好?”谢池春忍不住问。

  谢池春在问他,难道周寂疆觉得待在他这个多疑暴虐帝王身畔,不如还是那些卫国人算了?

  谢池春压着性子,要是面前不是周寂疆,他绝对暴怒,杀无赦。

  可是偏偏是周寂疆。

  他失而复得想把周寂疆捧起来还差不多,怎么可能下手杀人。

  而周寂疆似乎发现帝王有意无意纵容他。

  他抬起眼,很平静。

  但足以让谢池春心脏剧烈一跳,熟悉热度从胸膛蔓延开来,他全身都有些热。

  这是他们时隔多年,物是人非,周寂疆被折磨失去了傲骨、尊严,第一次抬起眼,跟他对视。

  这让他隐约想起来那个惊才绝艳周丞相,就曾经这样与他对视,眼角微弯,眼睛有微光似的,目光包容,温和干净。

  爱慕周丞相众多,他只用这种眼神看谢池春。

  谢池春一直知道周丞相喜欢他,或者准确来说,是爱他,周丞相爱他。

  有时候不说,眼睛里也会跑出来在意。

  谢池春以前斩钉截铁以为他从不会生悔,晚年却遗憾许多许多事情。

  例如周丞相那样爱他以至于那样服从他,谢池春哪怕要他主动亲自己,他虽觉得于理不合,但迫于无奈也绝对不会拒绝。

  那么……更过分点让丞相入宫侍寝呢?他那样连谢池春随意瞥了眼美人图都要上三四个折子告诫他切勿荒淫昏庸的人,是什么表情,他会答应吗?

  可谢池春没有那样做过,他那时候满心满眼都是江山都是吞并天下的野心,做过最亲密也不过是赵姬某次发疯用剪子伤了他脖颈,周寂疆给他包扎,他也含着些阴暗心思故意摁着周寂疆往他伤口撞,把周寂疆弄脏了。

  周寂疆那时候冷白薄唇沾着他脖颈伤口血丝,也是第一次失了君子风范,吓得退了他一米远,惊怒骂他“变态”。

  谢池春当时不觉得什么。

  现在想来,心尖却觉得很热。

  那确实是年少时最干净澄澈的记忆。

  他若有所思盯着周寂疆的唇。

  可是周寂疆说话了。

  谢池春无可避免抬起眼,跌进周寂疆的眼,那里,不似从前,只有一片荒芜。

  他一下子从幻梦里苏醒过来,意识到一个事实。

  他亲手把年少时遇见的人毁了。

  谢池春每一寸滚烫起来的血肉,一点点冷了,后知后觉发现,周寂疆看向他,眼睛毫无光亮,干涸了。

  没有人熠熠生辉,周丞相也不例外,他遍体鳞伤,变得平庸。

  谢池春爱他,所以觉得无所谓,他仍旧会一如既往爱他的平庸。

  可别人不会的。

  “我已经这样了,”他低头看向他残破右腿,也清楚看到糟糕透顶的自己,“你要京都众人都看见我这个昔日风光无限的丞相,被打上奴印,瘸了条腿,卑躬屈膝、摇尾乞怜吗?”

  谢池春不是问他,到底是厌恶谢池春这个人还是厌恶京都吗?

  很显然。

  周寂疆告诉他。

  他更厌恶现在狼狈恶心到苟延残喘的自己。

  再之,谢池春会进一步想到事情真相——

  这一切是拜他所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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